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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还是放了。
那天上京那条河里飘飘摇摇的都是小花灯。
我写下自己的愿望,把灯轻轻放在河面,看着它渐行渐远。
沈行戈闭着眼许愿。
我戳他:「我放花灯你许什么愿?」
沈行戈:「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
我把这事跟娘说了。
娘嗑着瓜子,笑得捶床:「这沈家小子够粘牙的。」
没一会儿她抓住了重点:「不过还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宋家那暗戳戳的架势,难怪前几日春宴上神经兮兮的,我说她宋媛也对我昂个头也装起孔雀来了。」
我不解:「宋夫人干吗这样?」
娘点我的鼻子:「你傻呀,那点小心思,要你做儿媳,想欺负你呗,先欺负老的不就好欺负小的,逮着我们家要给下马威呢,不过娘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不高兴:「娘又不老。」
娘乐了。
然后我摇头:「我不喜欢宋澜之。」
娘盯着我琢磨半晌。
她说,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板着小脸,不活泼了。
我看着娘的活泼样子,深感我的不活泼是对的。
娘开玩笑:「那你喜欢谁?」
我思考了一下,摇头。
「谁都不喜欢。」
娘悄悄竖起耳朵:「真的谁都不喜欢?」
「嗯嗯。」
娘看上去有点吃不到瓜的遗憾,不过她深以为然。
「也是,毕竟我养出来的女儿,谁都不喜欢才是正常的,谁能配得上,嘻嘻。」
我叹气。
娘又在胡说八道了。
11
后来在一些宴会上,宋澜之的母亲夫人刻意坐到我娘身旁,她看着娘,带着一些隐隐的高高在上。
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娘看她一眼,慢悠悠转过头,嗑瓜子去了。
宋夫人被逼得急了,她知道娘是不会开口了,也不拐弯抹角,就硬扯到提亲上。
娘假笑:「宋夫人,咱们两家呀,凑在一块不吉利,这要是把孩子呢,硬凑在一块儿呀,不好。」
宋夫人皱眉:「李夫人这说的什么话,如今提早定个亲也是对薇薇好,上京谁人不知芙薇同我儿青梅竹马,还是说,你这做后娘的丝毫不在乎姑娘的名声?」
这顶帽子扣得够大。
娘呷了一口茶水,悠悠然:「喔,怎么?就跟你家青梅竹马?你怎么不说沈家小郎同我女儿认识得更早些,关系好些便是坏了名声?那你家名声真廉价。」
娘目光一转,笑道:「沈夫人,你说是吧?」
被 cue 到的沈夫人正是侯府那位刻薄夫人。
她本来试图装死,但娘的目光实在热烈,再加上一群夫人欲看又躲的目光。
沈夫人:「……」
娘回府后,爹也得知了。
他不解:「你就这样拒了做什么?说些好话相看相看,定个亲,日后好给薇儿留个保障。」
娘皱眉:「她还是个未成年你就整这些幺蛾子?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法治社会,我真想报警给你们一锅端了全抓进去!」
爹听不懂,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气得拂袖走了。
我还不想嫁人。
娘也讲过很多很多爱情故事。
无论是不羡鸳鸯不羡仙,还是在地化作连理枝,都是极美好的。
娘说,爱情是美好的,是热烈的,是由心而生的。
而我连爱情是什么还不知道。
在我没搞懂「由心而生」前,不会让自己陷入囹圄。
何况还有许多事要做,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闲。
宋澜之红着眼睛找到我。
他说,他娘回去怒气冲冲,现在不准他和我在一起。
宋澜之声音哽咽:「可是,可是,我们明明能在一起的……」
我想了想,说:「宋澜之,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宋澜之呆了呆,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眼睛里绪满泪。
我轻轻替他揩去眼角的泪,就像儿时他们三人打架,宋澜之哭得伤心,我替他擦掉眼泪一样。
「可是我不喜欢你呀,你觉得这些顺理成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不喜欢你。」
宋澜之脸色苍白。
他咬着唇。
「你喜欢沈行戈,还是那个苏衍?沈行戈这个人毫无情商,那个苏衍也早早和我们断了联系,薇薇,他们……」
我打断他。
「宋澜之,不要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我会很苦恼的。」
宋澜之在我无比清晰坚定的话里,终于明白了一件真事——我真的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
宋澜之失魂落魄。
他走时,我沉吟片刻。
「宋澜之,作为好友,我说一句,我娘从前说摸谁谁傻,没错,我是摸了你的头,难道你还真傻啦?你记住,你不只有成亲这件事要干。」
宋澜之愣了愣,擦擦眼泪,顶着大红眼眶头也不回地走了。
12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渐行渐远。
我待在府里,过得很是惬意。
除了一点:我和娘的作息相反。
我沾床即睡天亮即醒,娘天亮入睡下午才醒。我醒过便会捧着本书倚在院中树上浅读。
白日与琴棋书画为伴,夜里赏花弄月,到点直奔床头双手交叠入睡。
我越发觉得人生足够丰富了。
娘惊呆了。
娘说:「薇薇,你来真的啊?」
她扶着门框,顶着熬了两天的大黑眼袋子看着我不敢相信。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可怕的自律人。」
娘很痛苦。
「啊,早晨的阳光在灼烧我的皮肤,感觉自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被迫重见天日,不行,薇薇,你太阳光了,这对我们阴暗人太不友好了。」
娘嘀嘀咕咕去睡觉了。
我被她逗得笑了半天,又去院里读书。
院墙头又传出动静。
我抬头,和沈行戈对视。
他垂眸看着我。
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我眼尖,看清楚是一张纸,估摸是信。
他经常这样,爱给我写点什么画点什么,我也尽量给他回一封。
我:「沈行戈,你丢过来吧。」
狗洞先前被娘堵住了,下面塞不进来,沈行戈现在长得高,又会爬上墙头给我送些小玩意儿,要么是自己的写写画画,要么是上京街上逛来的新奇东西。
这一次,沈行戈垂眸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没有说话。
半晌,他拨弄了一下桃树枝,从墙头下去了。
飘飘悠悠落下一地桃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