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裴衍尘，注定将为胤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城门大开——

旌旗昭昭遮天蔽日，裴衍尘策马出城，再未回首。

第9章

裴衍尘身后，沈君婉倏然回首，看了眼浩浩荡荡出城而去的玄甲军，心口蓦地一窒。

她抬手攥住胸口，指尖不自觉收紧，视线紧紧凝望着城门的方向。

可帅旗之下的身影已然踏出城门。

她记得玄甲军是跟随戚家征战多年的精锐，可戚家如今除了裴芷柔，只剩下一个裴衍尘，此刻出征，主帅岂不是……？

沈君婉呼吸一滞，攥着缰绳的手蓦地收紧。

可若当真是裴衍尘领军出征，她怎会毫不知晓？

只是片刻，沈君婉便压下心底的慌乱，缓缓收回目光，面色如常的策马向前。

摄政王府。

红绸漫天，锣鼓喧嚣。

就连女帝沈书瑶也特意前来观礼。

身着绛红嫁衣的沈君婉翻身下马，缓缓走到身穿婚服的裴明喆身边。

二人手牵喜带，缓缓步入喜堂。

与周遭雀跃道贺的人群不同，沈君婉眼底并不见几分大婚的欣然之色。

“一拜天地——”

随着一声高唱的赞礼响起。

忽然，一声惊呼瞬间划破了王府喜庆的氛围：“主子！”

众人齐齐望去。

只见沈君婉抬手攥紧心口，一手撑住桌沿，柳眉紧蹙，似乎隐忍着难捱的痛意。5

而后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沈书瑶顿时双眸圆睁：“姑姑！你怎么了？”

众人见状，顷刻慌乱起来。

也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一旁静立的裴明喆忽然甩开红绸，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向沈书瑶心口：“胤朝的狗皇帝，去死吧！”

沈君婉眸色一凝，抬手拉开沈书瑶，身形侧避，出手迅捷死死擒住了裴明喆持刀的手腕。

沈书瑶瞬时便反应过来，难以置信：“裴明喆，你……你竟是细作！？”

沈君婉额尖浸出冷汗，正要再诘问什么，然而远处一点寒芒乍现！

她刚后撤一步，一支箭瞬间贯穿了裴明喆的心口。

被灭口了。

沈君婉眼神微凝，呼吸一点点艰难，身形一晃。

沈书瑶才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连忙朝沈君婉走去，担忧出声：“姑姑，你没事吧？”

沈君婉轻轻摇头，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似的，意识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来得及听见耳边急切的惊呼。

“姑姑？快！快叫太医！”

……

黑暗之中，雾霭茫茫。

沈君婉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披风猎猎如火，持枪独立于敌军阵前。

数万箭雨穿胸而过！

沈君婉目眦欲裂地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衣角擦过她的指尖。

“衍尘……裴衍尘！”

沈君婉猛地睁开双眸惊醒，一手紧紧攥着帷账，心脏犹带着撕裂般的痛意。

沈书瑶此刻正站在榻边，眸底含着隐忧：“姑姑，你醒了，可还有不适？”

“裴明喆已就地正法，您有孕之事亦是假的，他是敌国细作，在您平日的饮食中下了毒，想要……”

沈君婉额尖冷汗密布，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扶着额，缓了缓才道：“这些我早就知晓，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你和衍尘。”

沈书瑶顿时惊诧不已。

沈君婉声音沙哑：“裴明喆给衍尘下了毒蛊，以他性命相挟，想要接近你，完成刺杀，本王……”

她话音一顿，混沌的脑海中满是方才梦中所见的画面。

她撩起眼皮，目光都还不太清醒，视线流转最后定格在沈书瑶身上，声音发紧：“衍尘呢？”

沈书瑶一怔，却别开目光，抿唇不语。

沈君婉的心瞬间一沉，她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衍尘呢！”

良久，沈书瑶眼眶逐渐通红，紧攥着垂在身侧的手，压抑出声：“姑姑，衍尘此刻，已独自率三万大军出征柔然！”

一瞬间，沈君婉瞳孔骤缩，脑中嗡鸣一片。

第10章

沈君婉难以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她蓦地想起那日帅旗之下，与她擦肩而过的将领，必是裴衍尘无疑。

而自己竟生生与之错过！

沈君婉心口发闷，她当即掀开锦被便要下榻，却被沈书瑶连忙按下：“姑姑！”

“……晚了，衍尘已经出城，最多不过五日，便会抵达边境！”

晚了。

短短两字，堵在沈君婉心口，呼吸窒闷。

怔然良久，沈君婉眼睫一颤，像是如梦初醒一般。

“你们都知晓？”

沈君婉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屋内众人脸上的神情，声音渐冷：“为何本王从始至终都不知情？”

沈书瑶眸光复杂地望着她，心中虽不满沈君婉对裴衍尘的辜负，但到底对她心有敬重，只是提醒了一句：“姑姑不是下过令，凡是与他有关的事，都不过问……”

她的语气不太好，沈君婉却没在意，只是扣在床沿的手缓缓收紧。

沈书瑶想起沈君婉方才说的话，担忧道：“姑姑，如今裴明喆已死，那衍尘身上的毒蛊……”

沈君婉默然半晌，才道：“无碍，前夜沈一才偷得解药，本王已命她瞒着衍尘混在日常膳食当中，他应当无事。”

所以她才会放心对裴明喆动手。

“这些事……姑姑为什么都不告知衍尘？”

沈君婉垂着眸：“知晓太多，负担便多。”3

沈书瑶道：“姑姑，只做不说，是会产生误会隔阂的，比起沉默付出，衍尘应该更希望能和您共同面对。”

“更何况，这些时日以来，衍尘的伤心痛苦，都是真的……”

沈君婉眸光一颤，收拢的指尖微微泛白：“比起情爱，本王更在乎的是他的命，是胤朝的根基，这一点上，本王绝不容许任何差错。”

气氛顿时死寂一般凝重。

一旁的男子奚川忍不住轻声开口：“摄政王身上余毒未清，太医说了需好生休养，切忌忧思过重。”

“衍尘公子此战，定会凯旋而归的。”

他是当朝丞相之子，也是裴衍尘和沈书瑶的发小，同样爱慕沈君婉已久。

只是当初胤朝风雨飘摇，他父亲与沈君婉达成交易，以让奚川做她府中的男人换奚氏上下永世效忠。

虽如愿留在了沈君婉身边，却也永远只敢远远观望着她。

半晌，沈君婉扶着额，缓了缓后，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罢了，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声音倦怠，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奚川知晓她累了，当即俯身行礼拉着沈书瑶退了出去。

沈书瑶怎么也没想到，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即便已经知晓裴衍尘上了战场，沈君婉也仅仅只是失态了片刻。

但她只是压在心底，没表露在脸上。

奚川看了她一眼，极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陛下担心衍尘公子，但摄政王的担忧，未必就少。”

“你自然向着姑姑说话。”沈书瑶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与他计较。

奚川垂着眸，难掩落寞：“我只是看得出来。”

心爱之人潜藏眼底的情绪，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呢？

三日后。

摄政王大婚一事，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了了之。

奚川端药走进卧房时，便见沈君婉正靠在榻上，手上正持着一卷柔然的地势图。

她墨发披散，脸上病容未消，此刻神情认真，低头时一缕长发垂落下来，清冷的眉眼，美丽无双。

奚川呼吸一乱：“摄政王，先喝药，休息一会儿再看吧。”

沈君婉嗯了一声，眼神一刻却不曾离开过手中的图纸，接过药一饮而尽。

然而奚川却迟迟没有离开。

沈君婉这才放下图纸，抬眸看他，声音温和却冷淡：“还有事？”

奚川踟蹰半晌，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艰涩开口：“我斗胆，想与摄政王……和离。”

“我知道摄政王对我并无心悦之情，只是不得已才让我入府。”

她真正放不下的人，远在千里之外。

他虽无比爱慕沈君婉，可他如今认清了她的心，也认清了自己的心。

何况这三日，他也已经彻底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