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雨跟着笑，拿筷子把面拌了拌，问她：“怎么想着选我们专业的课？”

　　“通识嘛，哪个好拿分选哪个。”蒋引星喝了口牛奶，“我上学期还选了天文学，都是期末开卷。”

　　“我一会儿跟你去听听。”他像是随口说的一样，嘴里在咀嚼，声音很含糊。

　　窗外还在下雨。

　　店门口的灯光接替渐弱的天色亮起，地面上的积水倒映出便利店亮灯的招牌，被一圈圈波纹模糊掉颜色和文字。

　　蒋引星去看他，提醒说：“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

　　陈时雨没吃多少，放下筷子，拧开那瓶矿泉水灌了几口，然后问蒋引星要纸巾。

　　蒋引星给他递了一沓刚刚从收银台那边拿的，但陈时雨嫌弃上面有盒饭味儿，她只好又从口袋里给他拿自己那包。

　　陈时雨抽出来一张擦了擦嘴，又把餐盒盖上才回答：“我想问问你那个留学中介怎么样。”

　　蒋引星心里一起一落，跟着去看他手边的书。

　　她指了指问：“你在学托福？”

　　“还没开始上课。”他说，“国庆以后。”

　　“准备去哪儿？”她问得小心。

　　“还没决定。tຊ”陈时雨指了指她搁下的筷子和餐盒，“还吃吗？不吃我一起收拾掉。”

　　“不吃了。”她摇头，看对方收好一起拿到垃圾桶边丢了进去。

　　“可以把微信推给你。”蒋引星一条腿从高凳上滑下来，起身说，“你真跟我一块儿去上课？”

　　“去啊，我晚上没事，现在就跟你去。”陈时雨走过去掂了掂桌上的奶，问她还要吗。

　　蒋引星从他手里拿过来塞进书包里：“要，没喝完的。”

　　陈时雨说要走，但步子迈得很收敛，他跟在蒋引星身后，看她从雨伞架旁把自己的伞挑出来才说自己没伞。

　　蒋引星一只手架着伞柄，扭头问他：“那你淋着来的？”

　　“当然不是。”陈时雨觉得她说话有意思，忍俊不禁道。

　　“也是，都没湿。”她上下打量他。

　　陈时雨把书本卷起来握在手里，往她身边靠了点给进门的人让路：“刚刚下课蹭了同学的。”

　　蒋引星抖了抖伞面说：“我这伞小。”

　　陈时雨手伸过去：“我看看。”

　　蒋引星笑着推开他手：“你还不信我。”

　　“那不是。”陈时雨回了下头去看货架，“那我买把大的。”

　　“哎，算了。”蒋引星叫住他，“我没说挤不下。”

　　她的这把伞确实不大，能勉强撑得下两个人，条件是伞下的人得挨在一块儿才不至于被淋湿半个肩膀。

　　陈时雨撑着伞，他的书在蒋引星的包里，因此没什么忌惮，几乎把伞下的空余都让给了对方，两人中间隔着一拳多的距离，步调不齐，走得有些变扭。

　　蒋引星余光看到他露在伞外的肩膀，伸手抓住他手上方的伞柄把伞扶正说：“要不你好好撑，要不你走过来一点。”

　　陈时雨选择了后者，但他还是没有挨得太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拳缩短到了一指，陈时雨的手臂蹭到她发梢，像有柔软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拂过，他觉得自己在忍耐一些感觉。

　　雨中的空气清爽又潮湿，蒋引星先闻到松木的味道，接着听到他在头顶说：“你今天换香水了？”

　　伞下不大的空间，各种气息交缠在雨水中变得沉甸甸的，边界跟脚底下水洼里的倒影一样被踩碎，留下一圈一圈挑弄人的波漾。

　　“是啊，白芷香。”她翻起手腕举高了一点，“好闻吗？”

　　陈时雨低头凑上去，隔了一点距离在她腕上嗅了嗅，蒋引星感觉到他的鼻息在她手腕的静脉上轻扑。

　　“好像没你之前那支甜了。”他抬起头认真地评价，“一点甜味，一点青绿，还有点苦意。”

　　“是吗？”她翻了一下领子，动作间也闻到了自己的香水味，凌驾各种气息之上，“你昨天说有事问我，就是要我推荐中介？”

　　“还想问问你的建议。”他对这个跳跃的聊天方式应对自如。

　　“嗯？”蒋引星抬头看他。

　　“你建议我去哪儿。”他也看她，说得真诚，“我想参考。”

Chapter34

　　雨滴打在篷布上，一时急一时缓。

　　他们迈进教学楼的屋檐下，陈时雨低头去追她躲闪的眼神，用逗人的语气问：“很难建议？”

　　“你别总学我说话。”蒋引星睨他一眼，倾身从伞下出来。

　　陈时雨收起伞，低头笑了笑问她教室在几楼。

　　蒋引星往电梯走去，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他们来的早，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助教站在讲台上传课件，陈时雨进门走过去跟人寒暄了几句，蒋引星赶紧急急地避开，找了后门角落的位置把包放下。

　　陈时雨没讲几句就下来了，在她身边坐下，蒋引星边把他的书拿出来边问：“认识？”

　　“大两届的学长，刚上学期交换回来。”他把那本单词书接过来，摊开在桌面上，里面夹了一支磁吸书签，印了学校的名字，蒋引星在访客接待大厅的文创店里见过。

　　“你还没给建议呢。”他把书签拿下来，捏在手里玩上面的磁吸扣，“咔嗒”，“咔嗒”作响，讲台上的助教往这边瞟了几眼，有意无意地笑。

　　蒋引星嫌他吵，让他别玩了。

　　他笑着谈条件：“那你给个建议。”

　　“我怎么建议你啊。”她为难，“我又不懂你的专业，理性上讲你应该去问你那个学长。”

　　她指了指讲台，又掏出手机说：“我把我中介老师的名片发给你。”

　　“那感性上讲呢？”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把那个书签慢慢扣回去，纸张很厚实，磁铁吸上去的声音又闷又沉。

　　蒋引星点触的指尖在屏幕上一滞：“感性上讲——”

　　“嗯？”

　　手机里的名片发送过去，她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他：“感性上无非是两个选择，你心里明明有数，问我是想听哪个回答？”

　　“加拿大。”他看着她不假思索地说。

　　“嗯。”蒋引星点头，眼中很安谧，语气也很平淡，“好啊。”

　　“就这样？”陈时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脸淡定的表情。

　　“那还要怎么？”蒋引星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陈时雨把单词书合上，手掌往上面一搭说：“好吧。”

　　这节课不正式到连教材都没有，课件倒是做的很精细，大部分时间蒋引星都在开小差，只有讲到一些生动的案例时她才抬起头托着下巴听一听，听完又继续神游。

　　陈时雨几乎不抬头，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拇指在上面滑来滑去，一脸认真又苦恼的表情。

　　蒋引星好奇凑过去，发现他是专心致志地在玩2048，玩得还不咋地。

　　下课的时候雨停了，陈时雨在接连的失败后卸载了游戏。

　　回去的路上蒋引星讽刺地问他一节课听了多少。

　　没想他理直气壮地说一点没听，说这个教授是他们学院里讲课最无聊的，大家都对他的课避之不及，他才想着把期末改成了开卷来赚一波口碑。

　　“我可什么都没说。”蒋引星撇清关系，“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陈时雨百无聊赖地甩着手里的伞：看着她笑说：“我又没说后悔来。”

　　“那下次不来了吧？”她以退为进地问。

　　“看心情。”陈时雨脑袋晃了晃，很自在地哼了个调出来。

　　蒋引星偏问：“心情好来还是心情不好来？”

　　他没回答，又重复了一遍说看心情。

　　再次走到分叉路口前，蒋引星从他手里接过伞：“我打过招呼了，你有空联系，老师姓宋，她只负责北美的申请。”

　　陈时雨松开雨伞的手握到书筒上，继续把它卷得更紧，直到被书签的宽度卡住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说：“我明天就联系。”

　　“嗯。”蒋引星已经转了半个身子，跟他挥手告别，“那走了。”

　　“哎蒋引星。”陈时雨突然叫住她，跟了几步上来，但两个人之间还是隔了一点距离。

　　“怎么了？”她回头，脚下是湿漉漉的灯影。

　　“你那天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他问。

　　伞柄“哗啦”一声下落延长，蒋引星笑起来，慢悠悠地拿起伞又收好，回答说：“你不会再问的时候。”

　　国庆放假前的一周，一群人紧张又懈怠，蒋引星赶着把一堆作业写完，又在上课时间分心去网购了一些旅行用品。

　　他们定在放假的第二天出发，一是避开堵车的高峰期，二是陈时雨说要先回家看望一下外公。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蒋引星发现桌上花瓶里洋桔梗的根泡白了，她上网查了查，刚准备翻抽屉找剪刀，一想又冒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