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去世了。

1.

灵堂人来人往，每个人都一身黑色，向着中间小恒的遗像悼念，脸上是哀伤与悲痛。而就在前几天，人们还是衣着靓丽满嘴祝福地参加我儿子的生日聚会。

我讽刺地望着，这满是虚伪的屋子里，只有小恒开心笑颜的照片是真的。

走出灵堂，我望着远方的天空。蓝天不懂人的悲伤，艳阳高照，惨烈的阳光透在我的眼底。

无论是生日还是葬礼，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孩子的父亲。

我闭上眼，小恒清脆的“妈妈”依稀回荡在耳边。

我的孩子，是我没保护好你。

剧烈的悲伤涌上心头，失去孩子的痛苦令我头痛欲裂，耳边旋绕着嗡嗡的耳鸣声，我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时，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本就头痛欲裂的大脑更加疼痛，我知道，是程白泽回来了。

十天前，他陪着季晚晚去了西利雪山。

那天，正好是小恒的生日。

在他临走的头一晚，我低声下气的祈求他“明天就是小恒的生日了，你和季晚晚商量一下，让她等一天好不好，求你了白礼，小恒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过一次生日……”

结婚几年来，我从未向他要求过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不配。

但这次，为了我的孩子，为了满足他的愿望，我抛弃了自尊和愧疚。

不出所料的，程白泽拒绝了我。

程白泽长相俊朗，眼尾狭长，眯着眼睛看人时，自带一股傲慢与轻视。

他就那么漫不经心的瞥我一眼，眼里的不屑仿佛将我淹没“不好意思，我很急。”便目无表情的离开了。

我心如刀扎，那一眼，再也看不到从前眼底深埋的温柔和淡淡笑意，我没有勇气追出去了。

但现在，感受着身边男人的体温，我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后悔。

我甚至没有完成我孩子最后的心愿。

生日那天晚上，我和小恒对坐着，我能看见，小恒稚嫩的小脸满是失望。他低着头，我看着他头顶小小的发旋，只能拉扯脸上的肌肉努力露出一个笑脸。

“小恒，爸爸有工作要忙，今天和妈妈一起可以吗？”

小恒抬头，对我甜甜笑“嗯，妈妈，爸爸很忙。小恒不伤心，小恒和妈妈一起。”

那天我们一起吃了蛋糕。吹灭蜡烛时，小恒闭眼许愿。我知道那个愿望是什么。

从小恒有记忆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爸爸不爱妈妈，也不爱他。

小小的孩子懂什么呢，他无法理解原因。

他拥有的只是所有孩子对父母天然的爱，他是如此喜爱爸爸，就算程白泽对他只有忽视和冷漠，他也仍然渴望他的父亲陪他过一次生日。

不过现在，小恒再也不会对他有期待了。

我醒了，但我不想面对程白泽。我对他的感情，在小恒去世时就消失了。

程白泽也发现我醒了。

“你醒了？”

程白泽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古板无波，不带起伏。

我从被子里起身坐起，我有点不敢置信，就算他是如此恨我，但他的孩子死了，他竟然表现得如此平静。

为什么，这是他的孩子啊！

就因为是我生的，他就可以做到如此冷漠吗？

也是。

这么多年，他从没将小恒当作是他的孩子，更没将我当成妻子。毕竟如果不是母亲的算计，我上不了程白泽的床，当不了程太太。

程白泽恨我，也恨我母亲。

他曾称我们是——农夫与蛇。

我直视他：“你去看过……小恒了吗？”

“嗯”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和不忍“下来吃点饭吧，佣人说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我不以理会，摇摇头拒绝了他。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程白泽没走，他轻描淡写道：“抱歉，我没接到电话。进山之后通讯设备失灵……”

“我知道了。你走吧。”

这是解释？还是为自己脱罪？

是哪种我都无所谓了，我已经对他彻底失望。

程白泽似乎有些生气，他皱眉质问我：“叶香莱，小恒为什么会出意外，作为孩子的父亲，你得给我个解释。”

我默然。他竟然还有脸向我要解释？几年来，他有关心过小恒吗？他对待小恒，甚至连宠物都不如。

现在他又来关心了，但已经太晚了。小恒已经去往新世界，那里将不会再有悲伤，不会有一个对他毫不在意的爸爸，也不会有一个懦弱无能无法保护他的妈妈。

“程白泽，你不必像审问犯人人一样审问我，你没资格。”

“你不是想知道小恒怎么死的吗？”

我宛若疯子般哈哈大笑，程白泽冷眼看我，示意我说下去。

“他是为了去找你。”

“他打了无数次电话，但你没有接。”

“所以，他去找你了。”

程白泽眸光颤动，他显然没想过是这个原因。

他正欲说话时，一个人怒气冲冲的进来。

“啪”的一声，我被打的偏了头，脸上阵阵火辣辣的疼。

我没有反应过来，脑中一片空白。

“你个贱人，是你，是你害死了小恒。你不配做妈妈，滚，赶紧滚出程家。”

是程白泽的姑姑，她现在的脸上不见以往对我的高高在上，趾高气昂，而是激烈的怒气。

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我。

她认为我是企图鲤跃龙门的穷家女，妄图霸占程家的财产，而我生下的小恒，就是我的依仗。

所以，她给小恒吃橘子，害小恒过敏住院，她偷偷在小恒耳边说过，他爸爸讨厌他。

这会儿的行为，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程白泽就那样看着，看着他的姑姑对我的侮辱辱骂，明明他是我的丈夫，是小恒的父亲，但在无数次我和小恒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永远无动于衷。

脸上的巴掌越发疼痛，我突然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