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卫冤家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
等人走了,她提起包,有些抱歉地对俩人是一个更比一个混球,眼看要说起些伤风败俗的瞎话,用人在外边敲起了门。
「大少,有人找。」
来找唐易昀的,是个年轻女人,跟我差不多大。
我跟出门,便见她穿着一身布褂子,束一条长辫,有点局促地站在院里。
见了我,她脸色一哂,手抚着肚子,挤出个不自然的笑来。
这人怀了身孕,看着有五六个月了。
唐易昀见了她,很快吩咐用人:「前几天我让你备下的钱,拿过来。」
很快,用人拿来红布包着的二十块大洋,唐易昀接过,又亲手递给了女人。
女人受宠若惊,退了一步,「大少,用不了这么多的。」
「拿着吧,买些好的补身子,等孩子生下来,奶粉钱你再来拿。」
女人很快眼泪盈眶,又知道他不爱看哭哭啼啼,忙忍住了,「哎,谢谢大少,您忙,我回了。」
唐易昀点点头,只是客气,没什么情分,「慢走,给叫辆车。」
女人于是往前走了两步,眼看要出门了,却又眼巴巴回过头来,含蓄地问:「大少,孩子福薄,还没起名呢。」
唐易昀眯眼看了看她,半晌才淡淡地说:「我文化不高,回头让文江帮忙看看。」
于是女人咬着唇,哀哀戚戚地走了。
实际唐易昀当然不是文化不高,他是正经在北洋大学毕了业,才去国外走商船的,中文不敢说有什么大造诣,起个名字还是绰绰有余的。
刚才那话,摆明了就是敷衍。
看女人打扮,我便知道那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却故意说:「没看出来,大少还喜欢吃斋。」
他听明白了,要笑不笑的,「哪里,你分明知道我吃荤。」
说完,又简单对我解释,这女人的丈夫原本是他的秘书,姓刘,是个办事得力的助手。
但去年,刘秘书迷上了赌马,半辈子的积蓄就这么搭了进去,还欠下巨债,因觉得愧对老娘和未出世的儿女,便一根绳子吊死了。
唐易昀帮他料理了后事,了结了余债,还照顾着他的遗孀。
其实倒不是他多么善良,只是经商之人在意名声,刘秘书好歹是他的人,他若真不闻不问,到时候闹到报纸上去,怕会影响生意。
不过女人不知道他的心思,更舍不得去报纸上闹他——她承了唐易昀的恩,把他当成了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心里更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思。
唐易昀分明看出来了。
我说:「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他不置可否,哼笑一声,「得了,就你清白。」
「你待会儿去哪儿?」我问。
「上班去。」
他平时在英租界租了间屋子办公,车若开得顺,天天一刻钟就能到。
我跟上去,说:「捎我一段,我跟小苏他姐姐约了喝咖啡。」
车一路驶到租界,刚下了车,不等回头,我便被人拍了肩膀。
一回头,见是个青年模样的人,穿着中式的长衫,戴着副银框眼镜,很是斯文。
他开口叫我:「卫小姐?」
我一时没认出他来,表情有些发蒙,他便知道自己唐突了。
「噢,上次在康来街,春雷话剧团……」他和善地笑起来,「我们那一群北洋大学的学生。」
我这才有了印象,「哦,可是巧了,今儿不上课?」
「我毕业了,正找工作,这不,听说唐家大少要找一个会洋文的男秘书。」
「哦……」我长长应了一声,见身后唐易昀面无表情跟了上来。
两人互不认识,只是出于礼貌,各自点了点头。
学生郎问我:「卫小姐,这位是?」
我还没答话,唐易昀将话接了过去:「敝姓唐,请问贵姓?」
「免贵姓于。」
「北洋大学毕业的?」
「是的。」
「那与我是同校,留过洋吗?」
「没有,但因我祖母是英侨,英文是从小就讲的。」
唐易昀点点头,「好,既然是欢喜的朋友,我信得过。」
说着,他从衣怀里找出张名片来,「你打这个电话,就说我讲的,聘你做秘书。」
学生郎接过,细看了看,如大梦方醒,「哎呀,唐大少!」
唐易昀却不多言,挽着我要走,「还有事,失陪。」
年轻人没眼力,反倒热情地拦住我,「卫小姐,你这可是第二次帮了我,他日应携报恩子,还朝看拜富民侯啊!」
我笑了笑,「小于秘书,我的国文比洋文差了十万八千里,劳烦你说些俗话吧。」
他也笑了笑,「若有机会,千万赏脸,让我请你吃饭。」
唐易昀默默听着,冷不防插话:「你不是去喝咖啡?还去不去了?」
小于看出他不乐意,才琢磨透我俩的关系,两方道别,各走一边。
走着走着,唐易昀不知又犯什么邪病,非要挤对我一句:「你看,我早说了,就你清白。」
我剜他一眼,「说什么呢!」
「这位于先生,风度翩翩,芝兰玉树……」
我用胳膊肘杵他一下,「啧,你想哪去了,他们一群大学生,要办话剧社,我不过投了点钱。」
他还是冷着脸,「大学生怎么了?你什么人玩不得?」
这话里带刺,简直扎得我肉疼,我于是裹紧了披肩,缩着膀子往边上躲。
身后汽车猝然鸣响了喇叭,唐易昀长臂一捞,将我捞进了怀里。
汽车疾驶而过,鸣笛示意。
「啧,你怎么回事?!」他垮着个脸,冷冷训斥我,「白长了两只眼睛,只会传情,看路都不会?」
我还是紧抱着臂,也没理会他话讲得不好听,「唐大少冷若冰霜,别把我冻死。」
听我这么说,他忍不住笑了下,虽很快就敛去了,但还是缓和了气氛。
「你就贫吧!」
我这才说:「刚没细看,这一笑起来,倒是冰消雪融,万物争春。」
两人各自有了台阶下,总算没再吵嘴,他送我到咖啡厅门口,临走时嘱咐了句:「别光顾着玩,看紧了包。」
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倒觉得这人不着调归不着调,偶尔还算是个贴心的人。
便对着他挥了挥手,「上班去吧。」
倒有点难舍难分,依依惜别的样子了。
咖啡厅里,小苏姐姐已在等我,透过玻璃店墙,也看见了唐易昀,两人点头问好。
我刚坐下,她便笑得暧昧,「如胶似漆的,还亲自送你来。」
「没有,他顺路上班去。」
「哎,换人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招认?」
「昨儿就跟他说了,他心里有数。」
「啧啧,要不说,真服了你们这群留洋派,脑子里不知想的什么。」她抬手叫来应侍,替我点了杯红茶,「那昨儿晚上……怎么样?」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怎么样?」
「哟,装什么呀?」她大声笑我,一点不避人,「你知道外边都这么说?说跟他好过的女人,那可是再忘不了,恨不得在他身上化成水呢!」
我听后嗤之以鼻,「当初我那白人男友跟牛似的,也就那么回事,这群人未免太能给他贴金。」
两人放浪形骸,什么都说,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正聊得欢,前台接了个电话,走过来对小苏姐姐耳语了几句。我说:「欢喜,我得走了。」
「怎么了,刚来就走?」
「我们家那王八蛋,赌回力球输了钱,我公公正骂他呢。」
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唐易昀给我讲的那位刘秘书,和他大着肚子的可怜妻子。
「哎!你......平时留个心眼。」
这男人嘛,不行就甩了,可万一弄出孩子来,那可就是大惨事一桩。
她很快明白过来,下巴一扬,「知道,一直吃着药呢,走了啊!」
我送小苏姐姐到门口,一转头,唐易昀竟没有走。
中午天热,他便把西服外套脱了拿在手里,衬衫扣子也没扣严,敞开两颗。袖子卷上去,到手肘下边,露出精实手臂,下摆也扎进裤子里,用腰带束好,更显得这人腰瘦腿长。
我不禁从上到下看过去,琢磨起小苏姐姐说他「尝了就忘不了,恨不能化成水」。
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