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突然勒进手腕里。

“快点绑紧！午时三刻要送祭！”村长赵老根的声音又尖又急，像破锣。

几个男人使劲拽麻绳。我胳膊被反扭到背后，骨头咯咯响。脚脖子也被捆死了，粗粝的麻绳磨得皮肤火辣辣地疼。我嘴里塞着破布，一股土腥味和汗馊味直冲脑门。

“童谣，别怪我们心狠。”赵老根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凑近，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全村三个月没下一滴雨，田都裂成龟壳了！不送你去，大家都得死！”

人群围在晒谷场上，黑压压一片。没人看我。他们低着头，眼睛盯着干得发白的黄土地。有人小声啜泣，是隔壁王婶。她儿子二狗前天掉进干涸的井里，摔断了腿。

“哭什么哭！”赵老根吼了一嗓子，“这是童家丫头的命！谁让她生在七月半！生辰八字都克！”

我爹妈死得早，吃百家饭长大。平时叫我“扫把星”，现在叫我“祭品”。绳子越勒越深，疼得我眼前发黑。我知道挣扎没用。村里请来的那个神棍说了，只有把我这个“纯阴之体”送到后山那个废弃的破庙里“供奉”给山里的“恶神”，才能求来雨。

破布堵着，喊不出声。我死死瞪着赵老根。他心虚地别开脸，挥挥手：“抬走！误了时辰，神仙发怒就糟了！”

四个壮汉抬起绑在竹竿上的我，像抬一头待宰的猪。竹竿硌着骨头。太阳毒得很，晒得人皮开肉绽。人群默默跟在后面，走上通往后山的小路。碎石子和枯草扎进我衣服里。

这条路我熟。小时候饿极了，偷偷溜进山里找野果，被赵老根抓住，用藤条抽得浑身血印子。他说后山是禁地，有吃人的东西。

现在，他们把我往禁地里送。

破庙在山坳里，荒得不成样子。半边墙塌了，屋顶漏着大窟窿。神龛上供着一个石头刻的像，黑乎乎的，长着三只眼，獠牙外翻，看着就邪性。一股子阴冷发霉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神棍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袍子，脸上涂着白粉和红道道，围着神像又跳又叫，手里摇着一个破铃铛。声音又尖又细，像夜猫子哭。

“时辰到——！”神棍猛地停下，尖声宣布。

我被重重扔在冰冷的神像前，尘土呛得我直咳，眼泪鼻涕一起流。

“捆好了？”赵老根凑过来看。

“放心吧村长，死猪都挣不开！”负责捆我的赵铁柱拍着胸脯。

神棍点燃一炷劣质的香，烟雾呛人。他嘴里念念有词，围着我又蹦又跳，然后把那炷香插在神像前。他退后几步，对着神像跪下，砰砰磕头。

“有请山神老爷显灵！享用祭品，降下甘霖，救我全族性命！”赵老根也噗通跪倒，嘶哑着嗓子喊。

“求山神老爷显灵！”乌压压的人群跟着跪下，磕头声此起彼伏。

庙里死寂。只有劣质香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赵老根粗重的喘息。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尊黑石头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