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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习惯(十年的距离)全章节在线阅读_(十年的距离)完结版免费阅读

时间: 2025-09-12 09:29:14 

村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细碎的白花瓣像被风揉碎的云,簌簌往下落,铺满了树根周围的青石板,连空气里都飘着甜得发腻的香。陈默蹲在树下,指尖捻起一片刚落下的花瓣,花瓣的脉络在午后的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极了奶奶左手虎口处那道跟着她大半辈子的疤痕——那是年轻时给地主家磨豆腐,被石磨碾出来的。他已经有十年没回过这个叫陈家坳的地方了。最后一次离开时,也是这样的槐花季节,奶奶站在老槐树下,佝偻着背,手里攥着个蓝布帕子,帕子角磨得发白。"阿默,"她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要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就回来,奶奶还给你煮槐花粥。"那时他才十八岁,心气比村口的老槐树还高,满脑子都是要去大城市闯一番天地的念头。牛仔裤膝盖处故意磨出的破洞沾着尘土,帆布包里塞着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对奶奶的话只当是寻常叮嘱,胡乱应了声"知道了",就背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衣锦还乡,让奶奶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却没料到,这一去,竟是与奶奶的永别。接到堂叔电话那天,陈默正在加班赶一个项目方案。

城市的霓虹透过写字楼的落地窗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堂叔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口音,....你奶奶......走了......"陈默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键盘上,墨渍晕开,像一朵难看的花。他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夜里,睡着了就没醒过来。"堂叔顿了顿,呼吸声粗重,"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你小时候穿的那件虎头鞋,就是绣着’长命百岁’的那双。

"陈默的眼眶猛地一热,那些被他刻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像被捅破的堤坝,瞬间涌了出来。他是被奶奶一手带大的。父母在他五岁那年去后山采药,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山洪,连尸骨都没找回来。村里人私下里都说,陈默这孩子命硬,克父母。

那时奶奶刚过六十,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却像一头护崽的老黄牛,把他紧紧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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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隔壁张婆子嚼舌根,被奶奶听见了,拿起墙角的扫帚就追了半条街,骂得张婆子从此见了他们祖孙俩就绕着走。老槐树是村子的地标,树干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枝桠伸展着,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陈默的童年记忆里,几乎每个画面都有这棵老槐树的影子。夏天,他和村里的孩子在树荫下追逐嬉闹,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奶奶就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择着从地里摘来的青菜,一边看着他笑。她的笑容很淡,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老树皮上的纹路,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有一次,他和邻居家的虎子抢弹弓,被虎子推搡着撞到了老槐树干上,额角磕出了血。他吓得哇哇大哭,哭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奶奶正在屋里纳鞋底,听见了,手里的针线都没来得及放下,就从家里一路小跑出来。

她抱起他的时候,针扎在了手指上,血珠渗出来,她却浑然不觉,抱着他就往村卫生室跑。

她的脚步很沉,喘气声像破旧的风箱,却跑得飞快,山路凹凸不平,她好几次差点摔倒,都死死把他护在怀里。从卫生室回来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奶奶把他背在背上,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慢悠悠的,像山里的溪水。陈默趴在奶奶的背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还有柴火熏过的烟火气,心里的恐惧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踏实。他偷偷伸手,摸到奶奶鬓角的白发,软软的,像蒲公英的绒毛。

奶奶的手很巧,会用槐花做很多好吃的。每年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她就会挎着竹篮去摘槐花。竹篮是爷爷年轻时编的,篮沿已经磨得发亮。她的动作很轻柔,像怕惊扰了那些洁白的精灵,总是先观察半天,挑最饱满的花串摘。摘回来的槐花,一部分用来做槐花饼,一部分用来煮槐花粥,剩下的就晒干了,冬天用来泡水喝。

槐花饼是陈默的最爱。奶奶把槐花洗净,控干水,拌上面粉和鸡蛋,再撒点盐和五香粉,调成糊状。然后在大铁锅里倒上一点点猪油,油热了,就用勺子舀起面糊,摊成圆圆的小饼。

猪油滋滋地响,香味很快就飘满了整个院子。刚出锅的槐花饼,外酥里嫩,带着槐花特有的清甜,他一次能吃四五个。奶奶总是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吃,自己却很少动筷子,说年纪大了,吃不了那么油腻的东西。有次陈默非要喂她,她才咬了一小口,说"真香",眼睛里的光像落了星星。槐花粥则清淡爽口。

奶奶把大米提前泡上两个时辰,煮得软烂,再放进洗净的槐花,煮上几分钟就好了。

盛在粗瓷碗里,白的米,绿的槐叶,白的花瓣,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每次他生病不想吃饭,奶奶就会给他煮一碗槐花粥,再放一勺红糖。他总能一口不剩地喝完,喝完了,出一身汗,病就好了大半。奶奶说,槐花是有灵性的,能治百病。除了槐花,奶奶还会用山里的野菜、野果给他做好吃的。春天,她会去田埂上挖荠菜,做荠菜饺子,饺子馅里放个鸡蛋,鲜得能掉眉毛;夏天,她去摘山莓,红红的果子装在玻璃罐里,撒上白糖,能吃一整个夏天;秋天,她去摘野山楂,放在锅里熬成山楂糕,酸甜软糯,能开胃;冬天,她就把晒干的红薯煮了,捣成泥,做成红薯饼,在火塘边烤得外焦里嫩。

那些简单的食材,在奶奶的手里,总能变成最美味的佳肴。陈默上初中的时候,要去镇上读书,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学校离家有十五里山路,每次他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奶奶总会在前一天晚上就把他的书包收拾好,塞满各种吃的:有炒好的花生,用塑料袋一层一层裹着,怕受潮;有晒好的红薯干,硬邦邦的,能啃一路;还有她自己腌的咸菜,装在小玻璃罐里,配着学校的糙米饭吃。她总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的外套,叮嘱他:"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别舍不得花钱,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奶奶有办法。"其实他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只能靠种几分薄田和偶尔帮村里人做些针线活维持生计。她帮王婶绣鞋垫,帮李叔的孙子做虎头鞋,换来几个零钱,却总是毫不犹豫地花在他身上。有一次,他在学校里被同学嘲笑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心里很委屈,回来跟奶奶哭诉。奶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找出一块平时舍不得用的蓝布——那是她年轻时陪嫁的布料,一直压在箱底——连夜给他缝了一件新衬衫。煤油灯的光昏黄,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穿针引线的手微微颤抖,却缝得格外认真。针脚细密,像排列整齐的小蚂蚁。第二天早上,当陈默穿上那件崭新的蓝布衬衫时,心里既温暖又酸涩。他知道,这件衬衫,花光了奶奶好几个月攒下的零花钱。那天去学校,他故意走得很慢,回头看了好几次,奶奶还站在老槐树下,像一尊雕像。高中毕业后,陈默考上了城里的大学。

这是陈家坳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消息传开来,全村人都来道贺。奶奶比谁都高兴,逢人就说:"我家阿默有出息了,考上大学了。"她的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也舒展开了许多,像盛开的菊花。她杀了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炖了满满一锅汤,香气飘了半条街。那天晚上,她把鸡汤往他碗里盛,自己只喝点汤渣,说:"多喝点,补补脑子,到了城里,别让人看不起。"送陈默去火车站那天,奶奶特意穿上了那件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深蓝色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抹了点头油。

火车开动的时候,陈默从车窗里往外看,看见奶奶站在月台上,不停地朝他挥手,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他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第一次有了不舍的感觉。他想起出门前,奶奶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了个布包,他打开一看,是一沓零钱,有毛票,有一块两块的,凑起来正好五百块。他知道,那是奶奶卖了一整年的鸡蛋和山货攒下来的。大学四年,陈默很少回家。

一开始是因为学业忙,后来是因为要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他在餐厅端过盘子,在街头发过传单,在工地搬过砖,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他不想让奶奶担心,每次打电话回去,都说自己过得很好,钱也够用。

奶奶总是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累了,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有一次,他打工回来晚了,淋了雨,发起了高烧。躺在宿舍的床上,他浑身滚烫,意识模糊中,仿佛又闻到了奶奶煮的槐花粥的香味,看到了奶奶关切的眼神。那一刻,他想家了,想奶奶了,想得心里发疼。他摸出枕头下的电话,想打给奶奶,却又怕她担心,最终还是放下了。毕业后,陈默留在了城里工作。他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家设计公司做设计师,薪水也不低。他租了个一居室的房子,虽然小,但收拾得干净。

他以为自己终于有能力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了。第一个月发工资,他给奶奶寄了两千块钱,还买了很多补品,有蛋白粉,有钙片,还有城里流行的保健品。可奶奶每次都打电话来说,她什么都不缺,让他别乱花钱,把钱存起来,以后娶媳妇用。她还说,那些补品她吃不惯,让他留着自己吃。他也曾想过接奶奶来城里住,可奶奶说她住惯了乡下,离不开老槐树,离不开左邻右舍。她说城里的楼太高,像笼子,喘不过气;城里的人太生分,见了面都不说话。陈默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心里想着等自己再稳定一些,买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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