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开了间宠物复活店，只要把宠物的尸体交给他，七天后保证活蹦乱跳地送回。

只是有一点，复活的宠物会性情大变，六亲不认。他对外宣称，这是重生后的应激反应。

一时间，失去爱宠的富人们挥金如土，订单不断，我爸名利双收。我笑了，那些拼接起来的怪物，当然不认得原来的主人了。

1.我爸的店开在城中最奢华的商业街尽头，名字很雅致，叫归来宠物安宁馆。

镀金的招牌下，没有寻常宠物店的活物，只有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柜，和比手术室还刺鼻的消毒水味。今天，又一位贵妇抱着一只僵硬的布偶猫，哭着走了进来。

沈先生，求求你，让我的『棉花糖』回来吧，多少钱都可以。

我爸沈淮穿着一身洁净的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地递上纸巾。林太，请节哀。

我们会尽力而为。他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只是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归来』的宠物，可能会有些……应激反应。林太哭得更凶了，胡乱点头：我懂，我懂，只要它能回来，我什么都接受。送走林太，我爸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商人的精明和冷漠。他把那只名叫棉花糖的布偶猫尸体扔进操作台，像扔一块没有生命的破布。沈鸢，过来搭把手。我站在阴影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张不锈钢操作台上，摆满了各种手术刀、骨锯和缝合针。最旁边的一个大盆里，泡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动物眼球，浑浊的液体里，那些眼珠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

我爸已经熟练地剖开了布偶猫的腹腔。他要做的是，把这只因肾衰竭而死的猫，重新组装

起来。腐坏的内脏被一一掏出，换上从别的动物尸体上取下的、相对新鲜的器官。

为了让它能活蹦乱跳，我爸甚至会给它植入一个微型的心脏起搏器，再用特殊的电击法刺激它的神经中枢。这是一项精密又恶心的手艺。我爸沈淮，就是靠着这门手艺，成了富人圈里备受追捧的神。我走过去，强忍着恶心，递给他一盘缝合针线。他头也不抬地问：苏晚晴的订单，处理得怎么样了？苏晚晴，是最近红得发紫的大明星，前天，她养了十年的金毛犬元宝出车祸死了。

她的经纪人联系上我爸，开出了七位数的天价，只求元宝能回来。

我低声说：『材料』都备齐了。所谓的材料，就是从黑市狗肉馆、屠宰场收来的，体型与金毛相似的狗的尸块。一只健康的四肢，一颗强健的心脏，一副完好的皮囊。

这些东西，将会在我爸的手下，被拼接成一个新的元宝。我爸满意地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好。苏晚晴影响力大，这单做好了，我们的生意能再上一个台阶。

我看着他专注而狂热的侧脸，只觉得遍体生寒。七天后，林太来接她的棉花糖。

那只猫确实活了，但眼神空洞，看见主人伸过来的手，非但没有亲昵，反而亮出爪子，狠狠抓了上去。林太的手背上立刻多了几道血痕。这……她吓了一跳。我爸立刻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安抚：林太，别急。我早就说过，重生会有应激反应。

它的身体是回来了，但灵魂需要时间重新适应。多给它一点爱和耐心，它会想起来的。

林-太将信将疑，但看着那张和自己爱宠一模一样的脸，最终还是被思念冲昏了头，抱着那只陌生的棉花糖走了。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清楚，她带回去的，不过是一个由尸块和谎言构成的、会呼吸的玩偶。而真正的棉花糖，早就死了。

2.苏晚晴的订单是顶级VIP，我爸格外上心。地下室的手术室灯火通明了三天三夜。

我被勒令全程协助。那股混杂着血腥、福尔马林和腐败气味的味道，几乎要渗进我的骨头里。

我爸像个疯魔的艺术家，对着一堆狗的尸块挑挑拣拣。这只腿的肌肉线条不对，『元宝』是经常运动的，肌肉更结实。这块头骨的形状差了点，苏晚晴天天抱着狗，肯定能摸出来。他甚至让我翻出苏晚晴所有和元宝有关的微博照片，一张张对比，力求在外观上做到百分之百的还原。我机械地操作着电脑，屏幕上，苏晚晴抱着金毛笑得灿烂，照片下的评论全是粉丝的哀悼。而我身后的手术台上，真正的元宝那张破碎的皮，被随意地丢在角落里。拼接工作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出了一点意外。原本准备好的那颗心脏，在植入前检测时，发现有心律不齐的问题。该死！

我爸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器械叮当作响，去『存货』里，再找一颗！存货，是我们家那个巨大的冷库，里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各种动物的器官和肢体。

我拉开厚重的库门，白色的寒气扑面而来。冷库里，一排排挂钩上吊着处理好的动物躯体，架子上则是一个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罐。犬类心脏、猫科眼球、禽类翅膀

……这里是宠物的地狱，也是我爸的宝库。我找到标着犬类心脏的架子，在几十个玻璃罐里翻找起来。突然，我的手指触到了一个没有标签的黑色木盒。盒子不大，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还上了一把小小的铜锁。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盒子。好奇心驱使下，我把它拿了下来，轻轻晃了晃，里面似乎有东西。沈鸢！磨蹭什么！

楼上传来我爸不耐烦的催促。我吓了一跳，手一抖，盒子掉在地上，铜锁被摔开了。

盒盖弹开，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那不是什么动物器官。而是一截风干发黑的……人的手指。

那根手指上，还戴着一枚小小的、款式老旧的银戒指。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我认得那枚戒指，那是我妈的婚戒！我妈在我十岁那年就失踪了，我爸说她跟别的男人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恨她。可现在，她的戒指，为什么会和一截断指一起，出现在我爸的器官冷库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疯长，我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找到了没有！我爸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我慌忙把断指和戒指塞回盒子，胡乱抓起一个装着心脏的罐子，冲了出去。找到了。

我把罐子递给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我爸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我低下头，里面太冷了。他没有多想，转身继续他的创作。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将那颗陌生的心脏植入元宝的胸腔，再一针一线地缝合好皮肤。

我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背。这个我叫了二十年爸爸的男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我妈的失踪，真的只是跟人跑了那么简单吗？3.元宝

的交接日到了。苏晚晴亲自来的，她戴着墨镜和口罩，但依旧掩不住满身的星光和憔悴。

当她看到那只活生生的元宝朝她跑来时，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嚎啕大哭。元宝，我的元宝……那只被精心拼接出来的怪物，亲昵地舔着她的脸颊。

它的芯片被我爸重写了程序，能够模拟出一些元宝生前的习惯性动作。

苏晚晴被这逼真的假象彻底迷惑了。沈先生，太感谢您了，您简直是神！

她激动地语无伦次，当场就要给我爸再追加一百万的感谢费。

我爸笑得矜持又得意：苏小姐言重了。能为你们这些真正爱宠物的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完美的骗局。苏晚晴抱着元宝准备离开时，意外发生了。

店里的另一位客人，一个叫周总的男人，牵着他复活的藏獒走了进来。

那只藏獒原本是周总的护卫犬，据说忠心耿耿。但复活后，变得异常暴躁，好几次差点咬伤周总自己。今天，他是来找我爸要个说法的。两只复活

的宠物在门口相遇，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那只藏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死死地盯着元宝。而元宝，也一反刚才的温顺，弓起背，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别……别打架！苏晚晴紧紧抱住元宝。周总也用力拉住藏獒的牵引绳：畜生！

给我安静！但已经晚了。两只由不同尸块拼接而成的怪物，仿佛从对方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死亡和腐败的气息，瞬间兽性大发。藏獒猛地挣脱了绳索，扑向了元宝。苏晚晴尖叫一声，被撞倒在地。元宝为了自卫，也疯狂地反咬过去。一时间，店里鸡飞狗跳，血腥味弥漫。我爸脸色铁青，抄起一旁的麻醉枪，冲了过去。混乱中，苏晚晴的墨镜被打掉了，露出一张惊恐万状的脸。

而那只发狂的元宝，在撕咬中，脖颈处的一块皮被扯开了。那是我爸为了掩盖缝合痕迹，特意植上去的一小块皮肤。皮肤下，青黑色的缝合线和金属钉，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

苏晚晴的目光正好落在那处，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这……这是什么？

她声音发抖，指着那道狰狞的伤口。周总也看到了，他愣住了：狗身上……怎么会有缝合线？我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最引以为傲的无痕复活，他精心编织的应激反应谎言，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撕开了。两位冷静一下，我爸强作镇定，试图解释，这是治疗过程中留下的一些……必要痕迹。治疗？苏晚晴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我爸，我的元宝是车祸死的，全身骨头都碎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治疗』的？

这是拼接！你用别的东西拼出了一只假狗来骗我！她的声音尖利，带着被欺骗和愚弄的巨大愤怒。周总也反应了过来，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沈淮！

我们花几百万，你就拿这种缝起来的怪物糊弄我们？退钱！退钱！骗子！

两个有钱有势的主顾，在我的店里，当场爆发了。我爸被堵在中间，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预感。事情，要失控了。

4.我爸沈淮，终究不是一般人。面对苏晚晴和周总的质问，他最初的慌乱过后，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再辩解，而是缓缓摘下眼镜，用绒布擦了擦。苏小姐，周总，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刀，你们说得对，我确实拼接了它们。

他竟然承认了。苏晚晴和周总都愣住了。但是，他话锋一转，你们以为，我只是简单地用动物尸块在做手工吗？他走到操作台边，打开一个投影仪。

墙上立刻出现了一系列复杂的生物基因图谱和细胞结构图。我所做的，是基于最前沿的生物再生技术。我拼接的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生命信息编码。

每一块『材料』都经过了严格的基因筛选和记忆蛋白提取，最终才能重组成你们爱宠的模样，甚至模拟出它们部分的习性。他指着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元宝，语气里带着一种造物主般的骄傲。它或许不是原来那只，但它身上，流着原来那只的『生命信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重生。

一套套专业术语和故弄玄虚的理论，砸得苏晚晴和周总一愣一愣的。他们虽然有钱，但对这些高深的生物科技一窍不通。看着他们眼中由愤怒转为困惑和一丝敬畏的神情，我爸知道，他又一次抓住了人性的弱点——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和崇拜。

至于应激反应和攻击性，我爸继续说，这是生命信息重组过程中的必然排异现象。

越是强大的生命，排异反应越剧烈。这恰恰证明了，你们的爱宠，生前是多么有灵性。

他巧妙地把产品的缺陷，包装成了高级的象征。苏晚-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看着那只怪物，眼神复杂。周总却还是不买账：少来这套！我不管你什么信息编码，它咬人就是不行！我花钱是买个伴，不是买个爹供着！我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周总，您也可以选择退款。不过，签过的保密协议依然有效。

如果外面有任何关于本店的负面传闻，法务部会准时联系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归来』的宠物，我们也会进行『回收处理』。回收处理四个字，他说得风轻云淡。但我知道，那意味着彻底的销毁。周总的脸色变了。

他或许不在乎那几百万，但他丢不起这个人。如果事情闹大，别人只会笑话他被一个宠物店老板耍得团团转。最终，他咬了咬牙，骂骂咧咧地牵着那只同样伤痕累累的藏獒走了。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我爸用高超的话术和威胁，强行压了下去。苏晚晴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看着那只假元宝，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她没有再闹，也没有要退款。

我能……单独和它待一会儿吗？她轻声问。我爸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转身进了里屋。

我看着苏晚晴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只怪物的头。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告别。对不起，她喃喃自语，我不该把你带回来的。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对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姑娘，你叫沈鸢是吗？我点点头。

你爸爸……是个『天才』。她说，但跟着这样的天才，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话意有所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没有带走那只假元元宝。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天晚上，网络就爆了。苏晚晴开了一场直播，没有化妆，憔悴得惊人。她没有提我爸的店，也没有提宠物复活，而是对着镜头，讲了一个故事。她说，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叫姜月。一个月前，姜月在一次户外徒步中意外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