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刚热好的牛奶站在玄关，指尖还沾着杯壁的温度。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四点三十五分，再过五分钟，就是万小霜放学的时间了。我靠在鞋柜上，额头贴着冰凉的柜门 —— 从早上开始，发烧就没退过，38.5 度的体温让视线总有些模糊，喉咙痛得像吞了砂纸。

保姆庄兰走之前给我煮的姜茶还放在茶几上，琥珀色的茶汤冒着微弱的热气，可我没心思喝。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早上送小霜上学的照片里：她背着粉色的小书包，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草莓面包，仰头跟我说 “妈妈晚上见”，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头发上还别着我昨天给她买的蝴蝶发卡，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妈妈，今天老师要教我们唱《小星星》啦，我晚上唱给你听好不好？”“妈妈，夏天我们去海边好不好？我想堆一个大大的沙堡，还要找小螃蟹！”“妈妈，你今天要早点来接我哦，我不想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等。”小霜早上说的话还在耳边转，我摸出手机，给顾衍发了条消息：“别忘了去接小霜，她今天想早点回家。

”顾衍是我的丈夫，顾氏集团的 CEO。他总说自己忙，忙到连女儿的家长会都没去过一次。这次我发烧，本来跟他说好，让他去接小霜，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消息发出去没几秒，顾衍就回了：“在开车，马上到学校。

”我松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想去把姜茶喝了。可刚走到客厅，手机又响了，还是顾衍的电话。“灵芸，我这边临时有个紧急合作要谈，没办法去接小霜了。

” 顾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我把她放在学校附近的路口了，你去接一下吧，我赶时间，先挂了。”“顾衍！小霜才五岁，她一个人在路边会害怕的！

” 我急忙喊出声，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杯沿的牛奶洒了一点在手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我顾不上发烧的难受，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小霜一个人在路边，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万一过马路的时候不注意怎么办？我开着车，一路往学校的方向冲。路上堵车，前面的红绿灯跳了三次，队伍却没动几米。我看着导航上显示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心越来越慌。打开车窗，风里带着初夏的热气，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想起小霜早上说的 “妈妈，你早点来接我”，现在却不知道她一个人站在路边会不会哭。

终于，我到了顾衍说的那个路口。我一眼就看到了小霜，她站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粉色的连衣裙在风里飘，头发上的蝴蝶发卡闪着光。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应该是看到我了，嘴里喊着 “妈妈”，朝着我跑过来。“小霜，别跑！慢慢走，妈妈过来接你！

” 我尖叫着，脚底下拼命往前跑，想穿过马路去抱她。可就在这时，一辆卡车从右边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像疯了一样。我甚至没看清卡车的颜色，只看到小霜的身体像一片叶子一样被撞飞，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粉色的连衣裙瞬间被血染红，蝴蝶发卡掉在旁边的草丛里，翅膀断了一只。“小霜 ——！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把小霜抱在怀里。她的身体还有一点温度，可呼吸却已经没了。

我摸着她的脸，她的皮肤还是软软的，就像平时睡觉的时候一样。我把脸贴在她的胸口，听不见一点心跳声。“小霜，你醒醒，妈妈来了。” 我摇着她的身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不是要唱《小星星》给妈妈听吗？你醒醒啊，妈妈还没听呢。”小霜没有回应，只是有新鲜的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滴在我的衣服上，滚烫滚烫的。

我瞥了眼刚撞到她的卡车，车身上没有车牌，连一点能辨认身份的痕迹都没有。

它就像一个幽灵，撞了人之后就绝尘而去，留下我和我的女儿在马路上。我抱着小霜，跌跌撞撞地往我的车那边跑。我的脚步很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看着怀里的小霜，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灰尘，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可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到了医院，我抱着小霜冲进急诊室，大喊着 “医生，快救救我的女儿”。护士和医生围了过来，想把小霜从我怀里接过去，我死死地抱着不肯放，我说 “别碰她，她会疼的”。医生叹了口气，说：“女士，您冷静一点，我们要看看她的情况。”我没办法，只能把小霜交给他们。我看着医生把小霜推进抢救室，红色的灯亮了起来，我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庄兰给我打的电话我没接，顾衍的消息我也没看，我的脑子里只有小霜的脸，她笑着喊 “妈妈” 的样子，她被卡车撞飞的样子，一遍遍在我眼前转。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孩子送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没有生命体征” 这六个字，像一把刀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我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想起小霜早上说的夏天去海边，想起她想堆的沙堡，想起她想唱的《小星星》，现在都成了泡影。“请问您给孩子办过住院手续了吗？

” 护士走过来，递给我一张表格，“还有，您需要报警吗？这属于交通事故，需要警方来处理。”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没来得及报警，我只想陪着我的女儿。

”“那您需要给孩子做尸检吗？只有做了尸检，我们才能出具死亡证明。” 医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同情。“不要！” 我猛地站起来，“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了，我不想再让她受一点伤害。能不能不做尸检？我只想让她安安静静地走。

”医生点了点头：“可以，我们会按照特殊情况处理。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们去办手续。

”我坐在椅子上，抱着小霜的外套，上面还留着她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味洗衣液的味道。我的手机响了，是顾衍发来的消息，问我有没有接到小霜。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又气又痛。他把小霜丢在路边，现在却问我有没有接到她，他是不是从来都没关心过小霜的安危？我打开微信，想给顾衍回消息，却看到程冰蝶的朋友圈弹了出来。程冰蝶是顾衍的前女友，也是这次顾衍说的 “紧急合作” 的合作方。照片里，程冰蝶靠在顾衍的怀里，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顾衍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照片的背景是顾氏集团的会议室，桌子上还放着顾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隐约能看到 “合作方案” 的字样。程冰蝶的配文是 “感谢顾总对我的信任，合作愉快～”。我看着这张照片，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想起顾衍早上说的 “紧急事”，原来所谓的紧急事，就是陪他的前女友谈合作，就是把我们的女儿丢在半路不管不顾。

我还看到程冰蝶穿的裙子，是顾衍去年出差去法国给她买的，当时他还跟我说 “只是普通朋友，送个礼物而已”，现在却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对情侣一样。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一条确认消息，来自 “小太阳旅行社”，上面写着 “江灵芸女士，您预订的 7 月 1 日 - 7 月 5 日的海边度假套餐已确认，祝您和家人旅途愉快”。我看着这条消息，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是我上周给小霜订的度假套餐，我本来想今天接她放学的时候告诉她，给她一个惊喜。

我甚至已经给她买好了新的泳衣，是蓝色的，上面印着小螃蟹的图案，小霜肯定会喜欢的。

可现在，这个惊喜再也送不出去了。护士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女士，您喝点水吧，别太伤心了，身体会受不了的。”我接过水杯，手因为发抖而洒了一些水在手上。

冰凉的水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看着护士，说：“谢谢。”“手续已经办好了，您可以去看看孩子了。” 护士指着抢救室的方向，“我们已经把她移到病房了，您可以多陪她一会儿。”我走进病房，小霜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毯子。

她的脸还是软软的，眼睛闭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我坐在床边，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她的手还有一点温度，可已经没有力气了。“小霜，妈妈对不起你。” 我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妈妈不该让爸爸去接你，妈妈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路边等，妈妈对不起你。

”我陪着小霜坐了很久，直到医院的工作人员来说，该把她送到殡仪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