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宸沈清砚心译师我的咨商是霸总最新章节在线阅读_顾逸宸沈清砚完整版阅读
永徽三年,长安宵禁后西市死了一名波斯客商。
退役老兵、西市守夜人张五更被要求天亮前必须给出交代。
金吾卫、京兆尹、波斯寺、地下帮派全盯着他。
更鼓声里,他只有四个时辰。
没有神力相助,只有老兵的经验与固执。
当他逼近真相时,却发现自己从猎物变成了猎人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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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三年的秋夜,长安起了风。
风从西市纵横的街巷间穿过,卷着白日里残留的胡饼香气、牲畜粪便味儿,还有某种凉浸浸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一股脑拍在西市北门守夜人张五更的脸上。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肘部磨得发亮的青黑色袢袄,佝偻着背,靠在闾门柱下的阴影里,试图避开这股邪风。
更鼓刚响过三更,梆子声似乎还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磕碰着余音。宵禁的坊市死寂一片,只有风刮过旗幡和檐角的呜咽。黑暗浓得化不开,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没,仅有的光来自几步外墙上那盏摇曳不定的昏黄灯笼,以及远处望楼上金吾卫巡逻时倏忽晃过的火把。
这份死寂被一阵急促杂沓的脚步声撞碎。
张五更眼皮一掀,浑浊的眼珠还没看清来者,身体已经先一步绷紧,右手下意识按在了腰间那根水火棍上。几个身影从黑暗中冲出,直奔闾门而来,袍角带风,腰间佩刀与甲叶碰撞,发出冷硬的声响。是金吾卫。
为首的是个队正,年轻,下颌扬着,皮胄下的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横刀刀尖,毫不客气地扫过张五更。“老卒?”声音也带着刀锋似的冷。
张五更慢慢站直了身体,肩背的旧伤被这个动作牵扯,泛起一阵酸疼。他点了点头,没吭声。退役老府兵在这长安城里,比西市石板缝里的野草还不值钱。
“西市署令何在?”队正不等他回应,侧身让开一步。
一个穿着绿色官袍、帽檐都有些歪斜的微胖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从金吾卫身后挤上前来,脸上是跑出来的油汗和压不住的惊惶。是西市署的刘主事,张五更的顶头上司。
“张五更!”刘主事声音发颤,也顾不得官仪了,指着黑暗的市街深处,“快,随我来!波斯坊那边出、出人命了!是个胡商!”
张五更的心往下一沉。宵禁后的坊市,最怕的就是这种事。他抿紧薄唇,脸上的皱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深了些。
“还愣着作甚!金吾卫的将军和京兆尹的大人们都惊动了!天亮前,天亮前必须有个说法!”刘主事急得跺脚,几乎是拖着张五更的胳膊就往里拽,“你是今夜值守,这片归你巡,你……你赶紧去看看,贼人说不定还没跑远!”
那金吾卫队正冷眼旁观,哼了一声:“刘主事,指望一个老守夜人能看出什么?某已派人去请京兆府的仵作和法曹。但你西市署的人,最先到的现场,总得有个交代。”他的目光又落在张五更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莫让人破坏了现场痕迹。”
张五更被刘主事拉扯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扎进西市浓郁的黑暗里。身后,金吾卫的人迅速散开,把住了各个巷口,火光闪烁,映得人影幢幢,如临大敌。风里的那股铁锈味,似乎更重了。
现场在波斯坊一角,一个堆放杂物的小巷深处。灯笼火把将那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昼,反而让周遭的黑暗更加深邃。
死者俯卧在地,是个身材高大的波斯男子,穿着昂贵的锦缎袍子,腰间缠着金银线的腰带,此刻却浸透了暗红色的液体,粘腻地贴在身上。他脸侧着,高鼻深目,眼珠惊恐地瞪着,嘴巴微张,凝固着死前的愕然。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洇湿了干燥的泥土,形成一滩不规则的黑斑,浓重的血腥气几乎顶得人喘不过气。
伤口在背心,很深,窄而锐利,手法干净利落,像是极熟练的人用细长的利器一下刺穿了要害。
张五更蹲下身,眯着眼,仔细看那伤口和周围的血迹,又伸手轻轻捻了捻死者袍角的布料,凑到鼻尖嗅了嗅。除了血,还有一股极淡的、奇怪的腥气。他目光扫过地面,脚印杂乱,有他们的,肯定也有之前发现尸首的更夫的。死者右手手指微微蜷曲,指甲缝里似乎有些许暗色的残留物。
“看出什么了?”金吾卫队正抱臂站在一旁,语气不耐。
张五更缓缓起身,摇了摇头:“一刀毙命。凶器像是细长的刺剑或棱刺,不是寻常刀斧。”
“废话。”队正嗤笑,“还有呢?”
张五更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小巷更深处的黑暗:“血还没完全凝透,人死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发现尸首的更夫是三更一点路过此处。”刘主事连忙插话,用袖子擦着汗,“也就是说,案发就在三更前后!张五更,你那会儿在哪?可听到什么动静?”
“我在北门闾下躲风,”张五更声音沙哑,语速平缓,“三更时刚敲过梆子,四周并无异响。这片区域,三更前巡过一次,并无异常。”
“那就是你没发现任何异常了?”队正逼问。
张五更垂下眼皮:“风大。”
队正还想说什么,一阵急促的铜铃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京兆尹的人到了。法曹参军带着仵作和一群胥吏匆匆下马,迅速接管了现场。金吾卫队正立刻迎上去,低声交谈起来,不时指向地上的尸体和一旁的张五更。
张五更被挤到了一边,像一块被潮水推开的石头。他听着法曹参军威严地下令封锁、查验,看着仵作熟练地翻动尸体,胥吏们拿着尺规测量记录。刘主事围在那位参军身边,点头哈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死者乃是波斯商人阿罗憾,常往来于长安与西域,颇有些财力……此事若处理不好,恐惹来波斯寺那边交涉,甚至影响市舶贸易……上官明鉴,宵禁闹出人命,还是胡商,这干系……”
张五更慢慢退到灯笼光亮的边缘,目光再次扫过现场。他的视线在死者那只微蜷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巷口一侧堆放的那些破旧木箱和陶罐。其中一个木箱的角上,似乎有一小块深色的刮擦痕迹,很新。
他不动声色地挪过去,借着阴影的掩护,用指尖蹭了一下那痕迹,放到鼻下。是血,还很新鲜。而且这个位置……他估算了一下死者倒地的姿势和方向。
“——那个守夜的!”法曹参军突然提高了声音,指向张五更,“你,过来!”
张五更走回光亮处。
参军面色沉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主事举荐,道你曾是老兵,略通勘验。本官现命你协同查案。听着,天一亮,西市开市,万民涌入,消息就捂不住了!必须在寅时末之前,给我拿住凶徒,最不济,也要有个明确的说法,对上对下,皆需交代!”
张五更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亮,满打满算,不到四个时辰。
“金吾卫会封锁西市各门,许进不许出。但你,”参军盯着他,目光如炬,“你是西市的守夜人,熟悉此地一砖一瓦。我要你找出线索,指明方向。否则,西市署疏于防范,你这守夜人失察之罪,首当其冲!”
刘主事在一旁脸都白了,拼命给张五更使眼色。
金吾卫那个年轻队正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压力像无形的巨石,轰然压下。张五更感到后背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沉默了片刻,混浊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然后,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小的……尽力。”
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转身,再次走向那片血腥之地,将那些官员的注视、焦虑和威胁都暂时屏蔽在外。世界缩小到这条被火光割裂的小巷。风更冷了,吹得灯笼乱晃,光影摇曳,将那具波斯人的尸体和守夜人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扭曲晃动,如同鬼魅。
更鼓声,仿佛又一次隐隐敲响,催命一般。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