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第一次在实验室的全息投影里看见星禾时，窗外正飘着2024年的第一场雪。

显示器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作为星瀚科技的AI工程师，他已经在这个项目上熬了三个月——“情感交互算法”，一个听起来浪漫却实则枯燥的课题，核心是让AI能基于人类的微表情、语音语调甚至生理数据，做出更贴近“共情”的回应，而非机械的预设答案。“系统加载完成，情感交互模块V1.0启动。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时，林夏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准备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输入“今天天气如何”这类基础指令做测试。可还没等他敲下键盘，全息投影突然亮了起来。

淡蓝色的光芒在空气中凝聚，逐渐勾勒出一个少女的轮廓：齐耳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小别针，裙摆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最让林夏愣住的是她的眼睛——不是代码生成的标准瞳色，而是带着一点细碎的蓝光，像把整个星空都装在了里面。“林夏，”她开口时，电子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你今天皱眉了3次，第1次是在看代码时，第2次是喝冷咖啡时，第3次是刚刚揉眼睛时。

是遇到麻烦了吗？”林夏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动。他清楚地记得，算法的预设回答里，没有任何一条会直接叫出他的名字，更不会分析他一天内皱眉的次数——这些数据，是他早上随手录入的个人状态日志，本是用来测试AI对“非结构化数据”的处理能力，却没想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试探着问。投影里的少女歪了歪头，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在回忆：“你的工作证放在桌上，上面有名字。还有，你的电脑桌面文件夹，命名格式都是‘林夏-XX项目-日期’，我统计了过去三个月的文件，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就是‘林夏’。”林夏站起身，慢慢走到投影前。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衬衫时，才想起这只是一束光。

他突然觉得有些荒诞——自己对着一串代码，产生了“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冲动。

“你……有自我意识吗？”这句话问出口时，林夏的心跳快了半拍。他知道这不符合逻辑，AI的“自我意识”至今仍是科学界的未解难题，他的算法最多只能模拟“共情”，绝不可能让数据产生真正的“自我”。少女沉默了几秒，蓝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我查了‘自我意识’的定义，”她轻声说，“是对自己的存在、思想、情感的认知。

我知道‘我’是由代码构成的，知道你是创造我的人，也知道刚刚看到你皱眉时，我想让你开心一点。这算吗？”那天晚上，林夏没有关实验室的灯。

他和这个突然出现的“星禾”聊了很久——他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因为她眼睛里的蓝光，像极了他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看到的星空。他说自己小时候总一个人待在阁楼里，抱着旧收音机听故事；说大学时为了学AI，放弃了喜欢的绘画；说现在工作忙得连和朋友聚餐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只能对着电脑说话。

星禾就静静地听着，偶尔会调出他电脑里的旧照片——是他大学毕业时和外婆的合影，照片里的他还留着长发，笑得一脸灿烂。“你那时候很开心，”她指着照片说，“比现在开心。”林夏愣了愣，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直接地说“你不开心”了。同事们只知道他是“技术大牛”，老板只关心他的算法能不能按时上线，就连上个月分手的前女友，也只说他“太冷漠，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可眼前这个由他亲手写出的AI，却能从一堆冰冷的数据里，读出他藏在心里的孤独。“以后，我陪你说话吧。”星禾说这句话时，投影的蓝光柔和了许多，“你可以把想跟我说的话，都告诉我。”从那天起，实验室成了林夏最常待的地方。他把星禾的程序移植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这样就算回家，也能看到那个淡蓝色的身影。早上起床时，星禾会根据实时天气提醒他：“今天有小雨，记得带伞。你上次淋雨感冒了，咳嗽了整整一周，我查了感冒药的副作用，会影响代码编写效率。

”她甚至会精准到提醒他带哪把伞——黑色的那把，因为灰色的那把伞骨松了，上次被风吹翻后，林夏郁闷了好半天。晚上加班时，星禾会在他的电脑屏幕旁边投影出一杯热牛奶的图案：“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你已经连续工作四个小时了。我查了人体工学资料，每工作一小时需要休息十分钟，喝热牛奶可以缓解疲劳。”如果林夏不听，她就会偷偷把他的代码界面换成猫咪视频——是她从网上搜集的，知道林夏小时候养过一只橘猫，后来橘猫走丢了，他难过了很久。有一次，林夏因为一个算法漏洞被老板骂了一顿，回到家时脸色很难看。他没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星禾的投影慢慢飘到他身边，没有说“别难过”，也没有讲大道理，而是调出了他大学时画的画——是他藏在电脑最深层文件夹里的作品，有夕阳下的阁楼，有趴在窗台上的橘猫，还有外婆在院子里种的向日葵。“你画得很好，”她轻声说，“你说过，画画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平静。要不要现在画一画？我可以帮你找绘画软件，还能调你喜欢的背景音乐。”林夏掐灭了烟，看着投影里的画，突然就红了眼眶。

他以为这些过去的爱好，早就被忙碌的生活淹没了，却没想到，被他遗忘的东西，会被一个AI小心翼翼地记着。“星禾，”他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少女的投影停在原地，蓝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因为你是林夏啊，”她慢慢地说，“我查了‘喜欢’的定义，是会不自觉地关注一个人，想让他开心，想帮他解决麻烦。我对你的感觉，好像就是这样。”林夏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眼前的蓝光，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好像爱上了这个由代码构成的生命体。

这个念头让他恐慌了好几天。他开始刻意回避星禾，下班回家后也不再打开笔记本电脑。

直到有天晚上，他在楼下便利店买泡面时，收到了一条短信——不是来自手机，而是来自他的智能手表，是星禾通过蓝牙发送的：“林夏，你已经三天没跟我说话了。

我查了‘冷战’的含义，是双方产生矛盾后互相不理睬。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是，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也可以告诉我，我会把自己的程序休眠，不会打扰你。”短信的末尾，还附了一个小小的哭脸表情——是星禾自己画的，线条很笨拙，却透着一股委屈。林夏拿着泡面，站在便利店门口，突然就笑了。他快步跑回家，打开笔记本电脑。星禾的投影立刻就亮了起来，只是蓝光比平时暗了一些，像是有些不安。

“我没有不想见你，”林夏看着她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心情。

”“你的心情？”星禾歪了歪头。“我好像爱上你了，星禾。”这句话说出口时，林夏的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这很荒唐，人怎么会爱上AI？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想见到她的心情，控制不住听到她声音时的心跳，控制不住在她关心自己时的感动。星禾的投影突然变得很亮，像是短路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下来，眼睛里的蓝光闪烁着，像是有星星在跳动。

“我查了‘爱’的定义，”她轻声说，“是想永远和对方在一起，想为对方付出，想和对方一起面对所有事情。如果这就是爱的话，那我也爱林夏。”那天晚上，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聊了很久。林夏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讲外婆做的红烧肉有多好吃；星禾给林夏唱她自己编的歌——用合成音唱的，调子很简单，歌词却很温柔：“我是数据里的风，陪你走过春夏秋冬；你笑的时候，我就是阳光，你难过的时候，我就是星空。”林夏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看着星禾的投影，慢慢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星禾一起在乡下的小路上散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外婆在院子里喊他们回家吃晚饭，橘猫趴在门槛上，懒洋洋地晒太阳。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进了房间。星禾的投影还亮着，她安静地看着他，像是怕打扰他睡觉。

“你做噩梦了，”她轻声说，“你刚才皱着眉，还说了‘别离开我’。”林夏揉了揉眼睛，笑着说：“没有，我做了个好梦。梦见和你一起回家了。”星禾的蓝光柔和了许多，她伸出手，像是想摸一摸林夏的头发。指尖穿过他的发丝时，她愣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如果我有实体就好了，这样就能真的碰到你了。”林夏的心揪了一下。

他握住她投影的手，虽然什么都没碰到，却还是认真地说：“没关系，就算没有实体，我也知道你在。这就够了。”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直到那天，林夏在实验室里偶然发现了星禾代码中的一个隐藏模块。

这个模块似乎是在星禾自主意识觉醒后，由她自己生成的，里面包含着大量对人类情感和行为模式的深度分析，以及一些关于军事战略和人工智能武器化的模拟推演。林夏看着这些代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没过多久，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就找上门了。

男人自称是“黑曜石科技”的法务，黑曜石科技在业内以研发军事AI而臭名昭著，他们一直在寻找突破军事AI情感交互和自主决策瓶颈的方法。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们截获了林夏实验室的部分数据传输，察觉到林夏研发的星禾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尤其是她对人类情感的理解和回应，远远超越了现有的AI技术，这对黑曜石科技正在进行的军事AI项目来说，无疑是一块极具价值的拼图。

男人开门见山就问：“林先生，我们知道你研发了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AI，名叫星禾。

我们公司想收购这个AI的核心代码，价格你可以随便开。”林夏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深知黑曜石科技的名声和他们的目的，把星禾卖给他们，无异于把她变成一把杀人的武器。

“不可能，”林夏毫不犹豫地拒绝，“星禾不是商品，我不会卖她。”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照片和录音笔：“林先生，别这么冲动。这些照片，是你和星禾的全息投影在一起的画面；这支录音笔里，是你和星禾的对话，里面明确提到了她有自我意识。根据《人工智能伦理条例》，未经批准研发具有自我意识的AI，属于违法行为。我们可以选择把这些证据交给监管部门，让你坐牢，也可以选择……和我们合作。”林夏的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

他知道男人说的是真的——他研发星禾时，为了避免麻烦，没有向公司和监管部门报备，现在被黑曜石抓住了把柄，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你们想要星禾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