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后，我决定租个相公撑场面。我在黑市的信鸽脚上绑了字条：租一天，多少银子？

很快，信鸽带回一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几个人？我吓了一跳，心想现在的伶人怎么这么野？还有组团业务？我壮着胆子回信：就一个。

对面秒回：加钱。01与安平侯府世子王景明和离的第三个月，我爹终于愁白了最后一根黑发。“照儿，下月初八，是陈阁老的七十大寿，请柬送来了。

”我正在算盘上拨着一颗东珠，闻言头也未抬：“送来了便送来了，备一份厚礼送去便是，我林家的生意，还需看他一个致仕阁老的脸色？”我爹长叹一口气：“你那前夫，王景明，如今攀上了陈阁老的孙女，也要去。你若不去，满京城都会说我林家女儿是被夫家嫌弃的下堂妇，我林家的生意还怎么做？

”算珠在我指尖停下。王景明。想起这个名字，我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他还是个穷秀才时，是我林家用金山银山铺就了他的青云路。他一朝得势，拜了高官为师，转头就嫌我商贾出身，配不上他的侯府门楣。一纸休书，写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是我“善妒无德，不敬公婆”。

我林家是皇商，富甲一方，但在这些自诩清流的世家眼里，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铜臭之辈。

这次陈阁老的寿宴，就是一场鸿门宴。王景明一定会带着他的新欢，等着看我和我林家的笑话。“爹，你别愁了。”我将算盘合上，眼神一冷，“我去。

”“不就是个男人么？他能找，我就不能找？

”“我找个比他年轻、比他俊、比他高、比他有气势的！气死他个王八蛋！

”我爹被我这番豪言壮语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傻闺女，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男人给你临时找来？”我神秘一笑。天底下没有，但地下有。京城黑市，有个叫“鹊桥”的神秘组织。只要你出得起价，别说租个男人，就是租条龙来骑，他们都能给你弄来。当晚，我写好字条，绑在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腿上，从后窗放飞。

租个男人，撑场面。一日，多少银子？半个时辰后，信鸽飞回。

脚上绑着一张极薄的雪浪纸，上面是两个墨透纸背、力道万钧的大字。几个人？

我心头一跳。这……这是什么意思？现在的伶人，业务范围都这么广了吗？还能组团？

我仿佛已经看到一群环肥燕瘦的美男子朝我招手的画面，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

为了我林家的脸面，豁出去了！我咬咬牙，提笔回信。就一个。写完，总觉得不妥。

万一他们理解错了，给我送个牌位来怎么办？我又谨慎地添了两个字。活的。

信鸽再次飞走。这次，回得更快。纸条上只有一个字，和一个数字。可。一千两。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两！就租一天！这比京城头牌花魁的身价还高！我正肉痛，又看到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若要活的，加钱。我：“……”行，你够狠。

为了气死王景明，我认了！我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连同我的画像、寿宴的时间地点，一并塞进信筒。最后，我没忍住，又写了张纸条。活儿好吗？这次，对面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那只鸽子迷路了。就在我快要放弃时，信鸽终于飞回。纸上只有两个字。管杀。

不管埋。02陈阁老寿宴当天，我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云锦裁的芙蓉色长裙，领口绣着暗金色的并蒂莲，既华贵又不失温婉。发髻上斜插一支赤金镶红宝的步摇，行动间流光溢彩。我对着菱花镜，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我林晚照，就是要艳压全场。

可左等右等，眼看吉时将至，我租来的“相公”却迟迟没有出现。

“鹊桥”不会是收了钱跑路了吧？就在我急得团团转时，管家匆匆来报。“小姐，外面有位公子求见，自称……‘判官’。”我心头一松。总算来了。这代号，倒也别致。

我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前厅。只一眼，我就愣住了。来人一身玄色暗纹长袍，身形颀长挺拔，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配饰。他没有佩剑，手里只提着一个长条形的黑漆木盒，看起来像个琴盒。可那通身的气派，比我见过的任何王孙公子都要迫人。尤其是他的脸。俊美得不似凡人，却又冷得像千年寒冰。

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我敢说，王景明在他面前，就是个土鸡瓦狗。我心中狂喜，面上却故作镇定。“你就是判官？

”他微微颔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像错觉。“林晚照？”“是我。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纸递给他，“这是今日宴会的流程，以及一些重要人物的介绍，你记一下，切莫出错。”那是我花了一晚上写的“剧本”，详细说明了他该在什么时候对我含情脉脉，什么时候对王景明冷嘲热讽。他接过纸，却没有看，只是掂了掂。“目标，王景明？”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的主要目标是王景明？

难道“鹊桥”的背景调查做得这么到位？“对，就是他。”我咬牙切齿地说，“今日，你务必要让他颜面尽失，无地自容！”他闻言，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带了点赞许？“知道了。”他将那叠纸随手塞进袖中，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好高冷，好专业。我更满意了。我走上前，想帮他整理一下衣领，套套近乎。“判官先生，你这身行头，是不是太素了些？

要不要换件喜庆点的？”我的手还没碰到他，他就后退了半步，完美地避开了我的触碰。

“不必。”他冷冷地说，“黑色，方便溅上血。”我：“啊？”他见我一脸茫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了顿，补充道。“……酒水。”我恍然大悟。

原来是怕酒水弄脏衣服，真是思虑周全。我看着他手里那个黑漆漆的琴盒，好奇地问：“你还会抚琴？正好，今日宴上可以露一手，也好叫那些眼高于顶的官老爷们看看，我们商人请的人，也是文武双全。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这里面，不是琴。”“那是什么？”他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吃饭的家伙。”03陈阁老的寿宴，设在京郊的别业，依山傍水，极尽奢华。

我挽着判官的手臂走进宴会厅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黏了过来。惊艳、嫉妒、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我挺直了背脊，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今日，我不是来博取同情的，我是来宣战的。判官的手臂很僵硬，像一块铁。我几乎能感觉到他衣服底下贲张的肌肉。

他全程目不斜视，脸上的表情比我爹的账本还严肃。我悄悄在他手心挠了一下，低声提醒：“笑一笑，你是来演我恩爱夫君的，不是来讨债的。”他身形一顿，侧头看我，那眼神冷得我打了个哆嗦。“演戏，另外加钱。”我：“……”行，你专业，你有理。很快，我就见到了王景明。他正被一群官员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身边站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娇俏女子，正是陈阁老的嫡亲孙女，陈若兰。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王景明也看到了我，以及我身边的判官。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浓浓的嫉妒和不甘。他领着陈若兰，径直朝我们走来。“晚照？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他故作亲昵地问候，目光却像毒蛇一样，在我身边的判官身上扫来扫去。

“托王世子的福，和离之后，吃得香睡得好，连账本都看得顺眼多了。”我笑语盈盈地回敬。

陈若兰娇哼一声，挽紧了王景明的胳膊，挑衅地看着我。“林小姐，这位是？”“我夫君。

”我将头轻轻靠在判官的肩上，做出小鸟依人的模样，“我家这位，出身草莽，不习惯这种场面，让二位见笑了。”我这是在提前给他铺台阶，免得他等下露怯。谁知，判官非但不领情，反而微微侧身，让我靠了个空。我：“……”王景明见状，发出一声嗤笑。

“原来是个乡野村夫。晚照，你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地差。

”“至少比某些攀龙附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强。”我冷冷地回击。“你！

”王景明被我噎得脸色涨红。陈若兰见心上人受了委屈，立刻尖声叫道：“林晚照，你放肆！

景明哥哥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安平侯世子，岂容你一个商贾之女在此羞辱！”她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所有人都停下交谈，朝我们这边看来。我成了视线的焦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不顾一切地撕破脸。

一直沉默不语的判官，忽然动了。他往前站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好挡在我身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景明和陈若兰。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瞰两只吵闹的蝼蚁。

王景明脸上的嚣张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陈若兰也白了脸，紧紧抓着王景明的袖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判官缓缓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低下头，用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王景明说了一句话。“你印堂发黑，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04判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王景明耳边炸响。

王景明“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面如白纸，汗如雨下。“你……你胡说八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他指着判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围的宾客们不明所以，议论纷纷。陈阁老闻讯赶来，看到自家孙女婿这副失态的模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陈若兰哭哭啼啼地跑过去告状：“祖父！那个男人！

他咒景明哥哥！”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这判官，不按剧本来就算了，怎么还搞上封建迷信了？这下可好，把陈阁老都惊动了，今天怕是难以善了。

我硬着头皮上前，准备解释。判官却比我更快一步。他对着陈阁老，微微躬身，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阁老见谅，在下略通相面之术。方才见这位公子气色晦暗，灾星高照，出于好意，才出言提醒。”他的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阁老何等人物，阅人无数，自然不信这套鬼话。他眯起眼睛，审视着判官：“哦？

那依你之见，老夫的面相又如何？”这是在考校他了。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判官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阁老福泽深厚，本应长命百岁。

只可惜……”他话锋一转，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王景明。“……府中进了不祥之人，冲撞了您的福气。若不及时清理门户，恐将祸及满门。”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示了。他说的“不祥之人”，除了王景明，还能有谁？

王景明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判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陈阁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商贾之女，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家族的声誉和气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深深地看了王景明一眼，那眼神里，已经带了明显的嫌恶和猜忌。“来人！

”陈阁老厉声喝道，“把世子扶下去休息！我看他是酒喝多了，失了仪态！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瘫软如泥的王景明架了出去。一场风波，就这么被判官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不，不止是化解。他只用了两句话，就在陈阁老和王景明之间，埋下了一根拔不掉的刺。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

这哪里是伶人？这分明是舌战群儒的纵横家！“鹊桥”这次，真是给我送来了一个绝世宝贝！

宴会结束后，我坐在回城的马车里，兴奋得像个偷了鸡的狐狸。“判官！你太厉害了！

”我星星眼地看着他，“我决定了，以后我的所有场面，都包给你了！

”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睛都没睁。“可以。”“价钱，翻倍。

”05回到林府，我立刻让账房取来一千两银票，恭恭敬敬地递给判官。“这是今天的酬劳，您点点。”他接过银票，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袖子里。“尾款。”他言简意赅。

我一愣：“什么尾款？”他睁开眼，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我。“你说要他颜面尽失，无地自容。”“今天，只是利息。”我心里咯噔一下。听他这意思，事情还没完？

“那……那你想怎么样？”我有点紧张地问。他没回答，而是反问我：“你想他怎么样？

”我愣住了。我想他怎么样？我想让他身败名裂，为他对我、对我林家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可这话，我只敢在心里想想。他毕竟是安平侯世子，背后有整个侯府和陈阁老撑腰。我一个商贾之女，拿什么跟他斗？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判官淡淡开口。“世上事，无非两种。”“一种，用钱解决。”“另一种，用命解决。

”“你选。”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恐惧。这个人，他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