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不言，其实是林晚舟。十年前，江南林家被诬通敌，满门三百七十六口跪在法场，血浸透青石板。我咽气前咬碎舌尖血，再睁眼，乱葬岗乌鸦啄着半截焦尸，腐臭熏得我想吐。

“叮——”脑中突然炸开本破书，封面写着《天机册》，字歪得像蚯蚓爬。

它说：“宿主已死，触发文抄公系统，每月三次名篇调取，武学速通，过目不忘。

”我盯着自己烧成炭的手，冷笑：“要这有何用？”它冒泡：“现在装死，或十年后让权贵跪着喊青帝。”我爬起来，挖了具女尸换脸，从此世上再无林晚舟，只有沈不言——那个在贡院外捡烂菜叶吃的穷书生。1 贡院题诗寒雨如针，刺透了长安城的夜。贡院外墙新贴的皇榜在雨中泛着冷光，墨迹被水渍浸染，依稀可辨那排显赫的名字。榜首处，“赵明轩”三字格外刺目——当朝宰相赵崇之独子，亦是今科状元。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隐约传来，已是三更天。

一道瘦削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尽头。那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雨水顺着边缘滑落，形成一道水帘，遮住了面容。步履沉稳，踏过积水，停在皇榜前。

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本该是秋水般的明眸，此刻却如古井般幽深，沉淀着十年风霜与刻骨仇恨。目光扫过榜上名字，无喜无悲，只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沈不言，又落第了。”声音低沉沙哑，似是故意压低了嗓音。

这已是第三次，她看着那些权贵子弟堂而皇之地占据本应属于寒门学子的位置。蓑衣下，一只手缓缓伸出。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不似寻常书生细嫩，掌心有着厚厚的茧——十年苦读留下的痕迹，却也隐约可见曾经娇嫩的底色。

这只手轻轻抚过榜上名字，仿佛触摸着什么肮脏之物，随即缩回蓑衣中，取出一个狭长布袋。

布袋打开，是一支笔，一方砚。雨水打在砚台上，那人以指尖蘸水研墨，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犯下杀头大罪，而是在书斋中闲适习字。笔锋饱蘸浓墨，抬手，在皇榜旁的粉白墙面上挥毫而下：“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字迹遒劲凌厉，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锋芒，完全不像出自寒门书生之手，倒像是一位...心怀天下的主宰者。最后一笔落下，如刀劈斧凿。身影静静站立片刻，凝视着自己的诗句。雨越下越大，墨迹却奇迹般地未被冲刷，反而在雨水中愈发清晰深刻。

远处传来巡逻卫兵的脚步声。斗笠微侧，似在倾听。随即那人收起笔砚，转身步入雨中，再不回头。蓑衣身影消失在长安街巷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墙上的诗句，在雨中无声地燃烧，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刻在贡院的脸上，刻在这个时代的脸上。

2 焚面易容十五年前，江南林家，书香满门。七岁的林晚舟踮着脚尖，在父亲林如海的书房里好奇地张望。紫檀木书架上垒着古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淡淡的樟木气息。“爹爹，这是什么书呀？

”她指着架顶一部厚厚典籍问道。林如海笑着将女儿抱起，任她抽出那本《九州志异》。

“这是记载天下奇闻异事的书，舟儿想看？”小晚舟重重点头，翻开泛黄书页，被里面光怪陆离的故事吸引。“爹爹，为什么书里说寒门难出贵子呀？”她仰起小脸，不解地问。林如海轻叹一声，抚着女儿的发顶：“因为世上总有小人作祟，堵塞贤路。

但舟儿记住，清流终将涤荡浊泥，真理永不蒙尘。”窗外，林家园林精致如画，小桥流水，桃花正艳。母亲在亭中抚琴，琴声淙淙，与鸟鸣相和。

那是林晚舟记忆中最后一个完整的春天。雨夜，铁蹄踏碎江南宁静。火光冲天，映照出一个个狰狞的面孔。林家仆人四散奔逃，惨叫声不绝于耳。“奉旨查抄！

林家通敌叛国，满门拿下！”林如海被铁链锁拿，仍挺直脊梁，怒视来者：“赵崇！

你构陷忠良，必遭天谴！”为首的官员冷笑一声，挥手间，刀光闪过。

林晚躲藏在假山后的密室中，透过缝隙目睹一切。她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混合着泪水，咸涩无比。母亲被拖出亭子，昔日抚琴的双手被粗糙绳索捆绑。

她回头望向假山方向，眼神决绝，轻轻摇头，示意女儿不要出声。那一夜，林府血流成河。

十七口人，除独女林晚舟外，无一生还。破晓时分，雨停了。昔日亭台楼阁化为焦土，桃花零落成泥。十六岁的林晚舟从藏身之处爬出，脸上沾满亲人的血与泪。她跪在废墟中，机械地拾起一片烧焦的木头——那是父亲最爱的“清正”匾额残片。“爹爹，娘亲...”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远处传来人声，追兵仍在搜寻可能的幸存者。

林晚舟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她踉跄着走向尚未完全熄灭的余烬，捧起一抔仍炽热的灰烬，闭上眼睛，狠狠按在自己脸上。“啊——” 剧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复仇的信念支撑着她。

肌肤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但她没有松手。良久，她放下手时，原本姣好的面容已变得狰狞可怖，再也看不出从前江南第一才女的影子。简单包扎后，她换上仆役的男装，割短头发，抹上泥灰。望着水洼中倒影，已完全是个面容被毁的少年郎。

“从今日起，林晚舟已死。”她对着废墟发誓，声音因灼伤而沙哑难辨，“我名沈不言，十年之内，必以赵崇之头，祭我林家冤魂！”转身离去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生长于斯的地方，将那一小块“清正”匾额残片小心翼翼收入怀中。那一天，江南最美的桃花谢了。

而一个名为“沈不言”的少年，踏上了北上求学之路。3 寒窗十载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

破旧的山神庙里，少年“沈不言”裹着单薄衣衫，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苦读。

寒风从墙壁破洞灌入，吹得书页哗哗作响。脸上始终蒙着布条，只露出一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那双眼时而因读到精妙处而闪光，时而因回忆惨剧而阴郁。

“治国之道，在选贤与能...”她低声诵读，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十年间，她辗转各地书院，因“容貌被毁”而备受歧视，却以才学逐渐赢得尊重。

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竟是女儿身，更无人知晓她身负血海深仇。在洛阳白马书院，她第一次听说“寒门难出头”的现实。“明面上科举取士，实则榜单早已内定。

”同为寒门的学子醉酒后痛哭，“赵丞相侄子赵文博才学平庸，却中了举人！我苦读二十年，却连个名次都没有！”沈不言默然不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笔。在金陵文会，她亲眼见证世家子弟如何互相吹捧，将寒门学子的文章贬得一文不值。

一位老举人悄悄对她说：“小友有所不知，如今科举，九成名额已被门阀瓜分。寒门学子，不过是陪衬而已。”沈不言抬头问道：“那为何还有如此多人赴考？

”老举人苦笑：“因为这是唯一的希望啊，哪怕只是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光。”十年磨一剑，她熟读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甚至偷偷研读兵法典籍。每一个深夜，当她几乎要被疲惫击垮时，便取出那块“清正”匾额残片，抚摸上面焦黑的字迹。

“清流终将涤荡浊泥...”父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天启九年春，沈不言第一次参加会试。文章锦绣，策论惊才绝艳，却在放榜之日名落孙山。

状元是吏部尚书之子，据说考前连题目都已知晓。天启十二年，第二次会试。

主考官公开称赞沈不言文章“可堪状元之才”，结果依然落第。

此番状元归了兵部侍郎的侄儿。天启十五年，第三次会试。

沈不言的考卷被多位考官私下推许为“十年未有之佳作”，然而放榜之日，状元依然是赵明轩——宰相赵崇之子。

“听说那赵明轩连《论语》都背不全...”有考生低声议论。“嘘！不想活了？赵家势大，说不得，说不得！”沈不言站在人群中，看着皇榜上那个刺眼的名字，突然笑了。

笑声低沉沙哑，引得旁人侧目。十年苦读，三度落第。原来父亲毕生信仰的“天道酬勤”，不过是骗人的童话。这个王朝，从根子里已经烂透了。那夜，她回到住处，取出珍藏多年的“清正”匾额残片，久久凝视。“爹爹，您错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再无迷茫，“这世道，清流永远涤不尽浊泥。”手指收紧，匾额残片边缘陷入掌心，渗出鲜血。“既然文路不通，那便...”她抬起眼，眸中燃着冰冷的火焰，“走武路！

”4 散财招兵江南水乡，三月春光正好。太湖畔的小镇上，来了个奇怪的商人。头戴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