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搅拌机。最后清晰的记忆是电脑屏幕上那个被他用键盘火力全开、怼得体无完肤的杠精网友，以及自己因为过度激动猛地站起来时，后脑勺传来的一阵剧痛——他好像不小心绊到电源线，显示器黑掉的前一秒，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再睁眼，周遭是晃眼的烛光和熏人的香料气味，呛得他直想打喷嚏。身下是冰凉的锦垫，眼前是雕花的木案，上面摆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瓜果点心。

“我这是…在哪儿？”他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宽敞的古风厅堂，丝竹之声悠扬，穿着宽袍大袖的男男女女低声谈笑，举止优雅。而他身上，也穿着一件极其骚包的绣着大团花鸟纹样的锦袍，手感滑腻得不像话。

“四郎，你方才是不是饮急了？怎地眼神都直了？”旁边一个同样穿着华贵、面带促狭笑容的年轻男子用手肘碰了碰他，“快醒醒神，柳娘子往这边看了。”

柳娘子？四郎？

李慕白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绝不是他自己那双因为常年敲键盘而略带粗糙的手。他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光滑，鼻梁似乎也更挺了一些。

“镜子…有没有镜子？”他抓住身旁那男子的衣袖，声音有点发颤。

那男子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嗤笑：“梅四郎，你莫不是真醉糊涂了？在柳府宴席上，你问我要镜子？怎地，要看看自己够不够俊俏，能否入得蛇公青眼？”话虽如此，他还是从袖中摸出一面小巧的银边靶镜，递了过来，语气满是调侃。

李慕白一把夺过镜子，猛地照向自己的脸——镜中是一张堪称俊美的陌生脸庞，眉眼含情，唇红齿白，只是此刻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梅四郎？！柳府？！蛇公？！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李慕白。他前几天为了找吐槽素材，刚好看过一本叫《子夜归》的小说，里面那个跟他同名同姓、专门负责搞笑和拖后腿的纨绔子弟梅四郎，不就是眼前这副德性吗？而柳府宴会，影妖吓人…这他妈不就是梅四郎这倒霉蛋第一次出场，被吓得屁滚尿流差点尿裤子的著名社死现场？！

完了，芭比Q了。他不仅穿越了，还穿成了这个 soon 要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准炮灰！

就在他内心疯狂咆哮，恨不得再死一次看能不能穿回去的时候，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的不甘与吐槽欲望，符合绑定条件，‘人设崩坏系统’激活成功！

绑定宿主：李慕白现用身份：梅四郎

系统宗旨：崩得越狠，活得越润！拒绝平庸，从崩坏原主人设开始！

李慕白：“……”还有这种操作？

新手任务发布：面对即将出现的影妖，请宿主大声吐槽其造型廉价、演技浮夸，并真诚推荐其前往长安妖戏剧团进修表演艺术。

任务成功奖励：崩坏值+100，‘妖语入门试用版’技能碎片x1。

任务失败惩罚：体验‘原地社死之尴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豪华套餐一小时。

李慕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什么破系统？！人家穿越送神器送老爷爷，他穿越送的是社死套餐？还要他当面吐槽妖怪？！嫌他死得不够快是吗？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这坑爹任务，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失败惩罚的描述，那画面感太强，脚趾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蜷缩了。而且…那“妖语入门”奖励，听着好像有点用？在这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不会两句妖话怕是活不过两集。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厅堂内的烛火忽然毫无征兆地齐齐摇曳了一下，光线陡然暗淡了几分。一股阴森森的寒意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让在场不少宾客都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袍，交谈声也低了下去。

来了！原著里的情节点来了！

李慕白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冒汗。他死死盯着光线最昏暗的角落，只见那里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开始不自然地蠕动、拉长，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扭曲、没有固定形状的黑色人形影团——正是影妖！

那影妖发出一种像是指甲刮擦黑板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猛地朝着离它最近、也就是李慕白他们这一桌的方向扑了过来，身形在空中不断变幻出各种狰狞诡异的姿态，带起阵阵阴风。

“啊——！”

“有妖怪！”

席间顿时响起几声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低喝，场面一阵骚动。按照原著，此时的梅四郎应该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直接晕厥过去，成为全场最大的笑柄。

李慕白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转筋，原主身体那点微末的本能恐惧疯狂上涌，差点就要遵从历史轨迹，眼睛一翻当场表演个昏迷不醒。

但就在这时，系统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催促：请宿主立刻执行任务！倒计时10，9，8…

去他娘的恐惧！社死和可能被打死之间，李慕白果断选择了后者！至少后者还有机会挣扎一下！

求生的本能以及避免社死的强烈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不是要面对恐怖妖怪，而是要登上吐槽大会的舞台。在那影妖张牙舞爪地扑到离他仅有三步远，那阴寒气息已经扑面而来的时候，李慕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一下动静不小，直接把旁边正准备看他笑话的那位损友和周围惊恐的宾客都震住了。连主位上那位一直神色清冷、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的绝美女子——蛇公柳太真，也微微抬眸，清冷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落在了这个突然拍案而起的梅四郎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梅四郎李慕白指着那团扭曲恐怖的影子，眉头紧皱，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那种在街边看到劣质山寨手办般的嫌弃和难以置信，中气十足地开口吼道：

“停！打住！兄弟你这造型是哪个路边摊捯饬的？黑乎乎一团连个五官细节都没有，投影仪没对焦吗？也太敷衍了吧！还有你这演技，浮夸！就知道张牙舞爪嘶嘶叫，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恐怖片反派的基础素养呢？情绪层次感懂不懂？上来就开大，观众会审美疲劳的！”

他语速极快，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寂静的宴会厅里，砸得所有人都懵了。那原本气势汹汹扑来的影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乎预料的反应用力过猛，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那团模糊的黑影上似乎都能看出一种名为“懵逼”的情绪。

李慕白越说越顺，现代网络杠精之魂彻底燃烧，甚至带着点痛心疾首的味道：“我说哥们儿，干一行爱一行行不行？就你这业务水平，出来吓人都嫌丢妖啊！听我一句劝，赶紧去长安妖戏剧团报个进修班好好学学！系统化培训一下表情管理、肢体语言和氛围营造！别在这儿瞎搞，拉低我们整个妖界的专业水准！”

死寂。

一片死寂。

丝竹声早就停了，宾客们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表情凝固在脸上，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梅四郎，仿佛在看什么史前怪兽。他旁边那位损友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酒水溅了一身都毫无反应。

那影妖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周身翻滚的黑气都透出一股浓浓的不知所措和委屈。它可能从业几百年，吓人无数，从未遇到过这种路数的人类。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是！

高踞主位的柳太真，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讶异之色更深了几分。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梅四郎那张因为激动其实是吓的而微微泛红、却写满了“恨铁不成钢”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对这个死缠烂打、徒有其表的纨绔子弟，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疑惑”的情绪。这梅四郎…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

叮！新手任务完成！奖励：崩坏值+100，‘妖语入门试用版’技能碎片x1。请宿主再接再厉，持续崩坏，在作死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系统的提示音让李慕白稍稍回神。任务…完成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当众抬杠成功的诡异爽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腿一软，差点没坐回去。他强行稳住身形，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其实是吓麻了，干咳两声，对着那还在懵逼的影妖挥了挥手，仿佛在打发一个不成器的学徒：“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报班啊！别在这儿耽误大家时间！”

那影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嗖”地一下缩回阴影角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不止一倍，仿佛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继续吐槽。

影妖是走了，但宴会厅里的气氛却更加诡异了。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偷偷瞟着梅四郎，想笑又不敢笑，想议论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慕白梅四郎顶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硬着头皮坐回席位上，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初步体验到的“崩人设乐趣”，代价就是全方位的社会性死亡。他能感觉到柳太真那探究的目光偶尔还会扫过来，让他如坐针毡。

宴会就在这种极其微妙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只是再也没人有心思欣赏歌舞品尝美食了，大家的注意力或多或少都放在了那个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的梅四郎身上。

李慕白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后怕不已，另一方面又对那个坑爹系统充满了怨念。但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想活下去，恐怕真得靠着这“人设崩坏系统”，在这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上，一路崩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