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衬衫扣子错了位。第三颗扣进第四颗扣眼。衣领上有枚新鲜唇印。玫红色。

苏晚晴最爱的颜色。我的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客厅地毯卷着边。像被人匆忙踢开。

空气里残留着劣质香槟味。还有一丝甜腻的香水味。苏晚晴的味道。卧室门虚掩着。

漏出一点暖黄的光。还有压抑的喘息。“浩……快点……她快回来了……”“怕什么？

她那工作，加班是常态……”“别……门……”“锁了……宝贝……”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不疼。麻木的。手机在包里震动。屏幕亮起。“薇薇，今晚加班，别等我了。爱你。

”发信人：林浩。时间：半小时前。我站在自己公寓的客厅。像个闯入者。

手里的蛋糕盒子沉甸甸。今天是我们恋爱三周年。我特意请了假。想给他惊喜。

真是好大的惊喜。我深吸一口气。那味道让我反胃。我走到卧室门前。没敲门。直接推开。

吱呀——两双眼睛猛地看过来。惊慌失措。苏晚晴尖叫一声，扯过被子。林浩像被烫到，弹开。“薇……薇薇？！”他脸色煞白，像见了鬼。苏晚晴躲在被子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神，有慌乱。但很快，浮起一丝得意。“薇薇，你……你怎么回来了？”林浩结巴着，手忙脚乱地找裤子。被子滑落一角。露出苏晚晴光滑的肩膀。上面有可疑的红痕。

“今天三周年。”我把蛋糕盒轻轻放在梳妆台上。声音很平。“我买了蛋糕。

”白色的奶油盒子。印着“Happy Anniversary”。像个巨大的讽刺。

“薇薇，你听我解释……”林浩冲过来，想抓我的手。我退后一步。避开。

目光扫过凌乱的床。扫过苏晚晴强装镇定却掩不住得意的脸。扫过林浩衬衫上那刺眼的玫红。

“解释什么？”我看着他。“解释你为什么穿着错扣的衬衫？”“解释你衣领上的口红？

”“解释你告诉我加班，却在我床上？”每问一句，林浩的脸就白一分。

苏晚晴裹着被子坐起来。“薇薇，对不起……”她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

“但感情的事……控制不住的……”“我和浩……是真心相爱的。”真心相爱。

在我付了三年房租的公寓里。在我挑选的床单上。用着我买的香槟。我笑了。真的笑了。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有点突兀。“行。”我说。一个字。林浩和苏晚晴都愣住了。“薇薇，你……”“收拾东西。”我打断林浩。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现在。”“你们两个。

”“滚出我的房子。”“钥匙留下。”林浩慌了。“薇薇，你别这样！

这是我们的家……”“我的。”我纠正他。“房产证上，只有我的名字。”“房租水电物业，三年，全是我付。”“你和你‘真心相爱’的这位，”我指了指苏晚晴，“属于非法滞留。

”“需要我报警吗？”苏晚晴的脸涨红了。“南宫薇！你何必这么绝情！”她尖声说。

“绝情？”我挑眉。“比起你们在我床上做的事，我让你们穿好衣服滚蛋，已经很客气了。

”“给你十分钟。”我转身走出卧室。靠在冰冷的客厅墙壁上。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压低声音的争吵。“都怪你！非要在这里！”“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回来！”“快点！

丢死人了！”十分钟后。卧室门开了。林浩提着个胡乱塞了几件衣服的行李箱。

苏晚晴跟在他身后。头发凌乱，嘴唇上的口红晕开了一些。她不敢看我。林浩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难堪，还有一丝……不甘？“薇薇，我……”“钥匙。”我伸出手。

他磨蹭着，把钥匙从钥匙串上卸下来。放在我手心。冰凉。“薇薇，我们……”“滚。

”我指着大门。林浩闭了嘴。拉着行李箱，和苏晚晴一起，狼狈地挤出门。门关上的瞬间。

我冲到卫生间。吐了。吐得昏天暗地。吐干净了。我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南宫薇。

记住这一刻。记住这背叛的滋味。冷水泼在脸上。清醒了。我拿出手机。

拉黑林浩所有联系方式。删除苏晚晴的微信。动作干脆利落。然后，我打开通讯录。

找到一个尘封很久的名字。南宫诚。我父亲。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薇薇？

”那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点意外。“爸，”我吸了口气，“方便说话吗？”“你说。

”他声音温和了些。“我想搬回家住一阵。可以吗？”那边沉默了几秒。“当然可以。

随时欢迎你回来。你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谢谢爸。”“出什么事了？”他敏锐地问。

“没什么，”我顿了顿，“就是……想家了。”“……好。回来就好。什么时候到？

让李叔去接你。”“不用。我自己开车。”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红肿的眼睛。

扯出一个笑。哭什么。不值得。南宫家的老宅在城西半山。推开厚重的雕花铁门。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管家李叔等在门口。“大小姐，回来了。

”他接过我简单的行李袋。眼神带着长辈的关切。“先生去公司了，说晚上回来陪您吃饭。

”“嗯。”我点点头。走上旋转楼梯。我的房间在三楼。推开门。一切如旧。

巨大的落地窗对着花园。白色纱帘随风轻摆。空气里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是我以前喜欢的味道。这里没有林浩。没有苏晚晴。没有背叛的污浊气味。

只有属于南宫薇的、被时间封存的宁静。我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里。闭上眼。睡意席卷而来。

醒来时。夕阳的金光铺满了地板。门外传来李叔的声音。“大小姐，晚餐准备好了。

先生在楼下等您。”“知道了。”我洗了把脸。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下楼。长长的餐桌上。

父亲坐在主位。三年不见。他鬓角添了银丝。但眼神依旧锐利沉稳。“爸。

”我拉开椅子坐下。他仔细看了看我。“瘦了。脸色也不好。”“工作忙。”我拿起勺子，舀了点汤。“那个姓林的小子呢？没照顾好你？”汤勺顿了一下。“分手了。”我说。

语气平淡。父亲放下刀叉。看着我。“他欺负你了？”“没有。 ”我低头喝汤，避开他的目光。“不合适就分。”他重新拿起刀叉。“我们南宫家的女儿，不需要委曲求全。

”“嗯。”餐桌上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爸，”我打破沉默，“听说……您最近在约会？”父亲拿餐巾的手顿了顿。抬眼看我。“听谁说的？

”“财经杂志八卦版。”我扯扯嘴角，“‘商界巨鳄南宫诚疑似梅开二度，携神秘女伴出席慈善晚宴’。”照片拍得模糊。

但那女人窈窕的身形和一头精心打理的长卷发，还是很有辨识度。“无聊小报。

”父亲哼了一声，继续切牛排。但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笑意。“看来是真的？”我追问。

他抬眼，目光深邃。“薇薇，你这次回来，不只是想家吧？”我放下刀叉。直视他。“爸，我只是不希望您被骗。”“你爸还没老糊涂。”他喝了口红酒。“她叫苏琳。

是个……很温柔懂事的女人。”苏琳。不是苏晚晴。我松了口气。

心里那点荒谬的、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疑虑，散了。“改天带回来见见？”我试探着。

“不急。”父亲摆摆手，“吃饭。”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接下来的几天。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看电影。处理一些远程的工作。尽量不去想那对渣男贱女。

但有些东西。避不开。比如朋友圈。共同好友的动态里。苏晚晴发了一张自拍。

背景是机场候机厅。她戴着大墨镜。笑容灿烂。配文：“新生活，新旅程！谢谢亲爱的惊喜！

爱你！@林浩”定位：马尔代夫。下面一堆共同好友的点赞和祝福。“哇！好浪漫！

”“修成正果啦？恭喜恭喜！”“郎才女貌！要幸福哦！”林浩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她值得最好的。”我面无表情地划过去。胃里一阵翻搅。新生活？用我的钱开始的新生活？

林浩刚失业三个月。靠我养着。苏晚晴只是个奢侈品店的柜姐。马尔代夫？双人豪华游？

钱从哪来？我点开手机银行APP。查看那张不常用的副卡。最近一笔大额支出。三周前。

五万块。收款商户：某知名旅行社。时间。正好是我发现他们奸情的前两天。哈。我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不是伤心。是愤怒。为自己的愚蠢愤怒。我拿起手机。

拨通银行电话。“你好，我要挂失一张副卡。卡号是……”“理由？哦，被前男友盗刷了五万。”“对，需要报警吗？暂时不用，谢谢。”挂断电话。世界清净了。

马尔代夫的阳光海滩？祝你们玩得开心。债务和信用污点。会陪你们很久。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直到那个周末。父亲难得在家。“下午苏阿姨过来喝茶。

”他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语气随意。“您那位‘温柔懂事’的女友？

”我放下手里的平板。“嗯。认识一下也好。”“行。”我端起咖啡。心里没什么波澜。

只要不是苏晚晴。谁都可以。下午三点。门铃响了。李叔去开门。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清脆。带着一种刻意的韵律。父亲放下报纸。脸上露出笑容。我抬起头。

看清走进客厅的那个女人。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栗色长卷发。精致的妆容。

玫红色紧身连衣裙。勾勒出曲线。手里拎着最新款的限量手袋。她笑着。声音甜腻。“阿诚，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目光扫过沙发。落在呆住的我身上。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瞳孔骤然放大。手里的包“啪嗒”一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时间仿佛静止。

空气冻结。父亲站起身。“怎么了？琳琳？”他疑惑地看看面无人色的苏琳。

又看看僵硬如石的我。苏琳猛地回过神。弯腰去捡包。动作慌乱。手指在微微发抖。

“没……没什么……”她挤出笑容，声音发颤，“这位……就是薇薇吧？

真……真漂亮……”她的眼神像受惊的兔子。不断躲闪。不敢与我对视。父亲皱眉。

“你们认识？”“不认识！”苏琳立刻抢答。声音尖利。随即意识到失态，强笑。

“第一次见……就觉得薇薇……很面善……”父亲转向我。目光带着询问。我放下咖啡杯。

陶瓷杯底碰到托盘。发出清脆的一声。我看着那个浑身紧绷、眼神惊惶的女人。

看着她那张和苏晚晴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成熟风韵的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然后松开。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带着冰冷的怒意。我缓缓站起身。

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苏阿姨？”声音清晰。回荡在死寂的客厅。

“您这张脸……”“我倒是认识另一个人。”“她叫苏晚晴。”“您认识吗？”“啪！

”苏琳手里的包。再次掉在地上。这次。她没去捡。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他看向苏琳。眼神锐利如鹰。

“苏琳？”他声音沉了下来。“解释。”苏琳身体晃了一下。扶着沙发扶手才站稳。

“阿诚……我……”她语无伦次。“晚晴是我女儿……她……她……”她猛地看向我。

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乞求。“薇薇……阿姨求你……别……”我冷冷地看着她。

看着这张写满恐惧和哀求的脸。看着这个在我父亲面前扮演温柔解语花的女人。

看着她背后那个抢走我男友的“女儿”。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冰冷地看着她。“说清楚。”父亲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整个客厅的气压骤降。苏琳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沙发上。

掩面哭了起来。

故意瞒你……”“晚晴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怕……怕你介意……”“薇薇……”她转向我，泪水涟涟。“阿姨代晚晴向你道歉！她还小……不懂事……求你别……”“她还小？

”我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她二十二岁。”“懂不懂事，我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怎么爬上别人男朋友的床。”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盯着苏琳。“所以，你女儿抢了我女儿的男朋友？”苏琳的哭声噎住了。

她惊恐地看着父亲。“阿诚……不是……孩子们的事……”“回答我！”父亲厉声喝道。

苏琳吓得一哆嗦。眼泪流得更凶。

“是……是……薇薇的男朋友……和晚晴……好上了……”她抽噎着，“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好一个‘不能勉强’！”父亲怒极反笑。他指着大门。

“带着你的包。”“滚出去。”苏琳惊呆了。“阿诚！你不能这样！我们……”“出去！

”父亲的声音斩钉截铁。“李叔！送客！”李叔无声地出现在客厅入口。“苏女士，请。

”苏琳看看铁青着脸的父亲。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扭曲了。绝望褪去。

怨毒浮了上来。“南宫诚！”她尖声叫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老牛吃嫩草！

不就是看上我的年轻漂亮吗？”“还有你！”她指向我，眼神淬毒。“南宫薇！

别以为你赢了！我女儿能抢走你的男人！那是她本事！

你以为你爸真会为了你这种女儿……”“闭嘴！”父亲一声暴喝。脸色阴沉得可怕。“苏琳，别让我说第二次。”苏琳被他眼中的戾气慑住了。她抓起地上的包。踉跄着冲向门口。

高跟鞋狠狠跺在地板上。“南宫诚！南宫薇！你们等着！”门被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震得水晶吊灯微微晃动。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父亲站在原地。胸口起伏。脸色依旧难看。

我走过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爸。”他接过杯子。没喝。重重放在茶几上。“薇薇，”他声音带着疲惫和歉意，“是爸不好。”“不关您的事。”我摇摇头。

“这种女人……”他揉了揉眉心，“我会处理干净。”“嗯。”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发。

看着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此刻却显得有些疲惫的父亲。心里那点冰冷的怒意。

奇异地沉淀下来。“爸，”我说，“我想进公司。”父亲猛地抬头。看着我。

眼神带着审视和探究。“为什么？”“散散心。”我避开他的目光。“也想学点东西。

”父亲沉默了几秒。“好。”他点头。“明天跟我去公司。从市场部助理做起。”“好。

”苏琳的消失。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涟漪过后。水面恢复了平静。南宫集团总部。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我坐在市场部总监助理的位置上。

面前堆着厚厚的文件和报告。市场部总监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姓秦。干练，严厉。

说话像机关枪。“南宫薇！这份季度分析报告谁让你写的？格式完全不对！”“重做！

”“下午三点前给我！”文件夹“啪”地扔在我桌上。我面不改色。“好的，秦总监。

”“还有！”她走了两步，又回头。“下午的并购案会议，你跟我去旁听！做会议纪要！

别漏一个字！”“是。”周围的同事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南宫家的空降兵。

在铁娘子手下。日子能好过？我打开那份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报告。开始重做。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思绪却飘开。苏琳消失了。苏晚晴呢？朋友圈安静了。

马尔代夫的美照删得干干净净。像从未存在过。林浩的号码。我拉黑了。但共同朋友群还在。

有人@林浩。“浩子，最近咋样？哥们儿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过了很久。林浩才回。

“别提了，倒霉。信用卡被盗刷，一堆麻烦事。”“啊？报警没？

”“没用……唉……”我没再看。活该。下午三点。集团最高规格的并购会议。气氛肃杀。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坐满了高管和精英律师。父亲坐在主位。神色冷峻。秦总监带着我，坐在靠后的位置。“仔细听。认真记。”她低声叮嘱。我点头。打开笔记本。

讨论的焦点是城东一块炙手可热的地皮。对手是另一家实力强劲的公司。启明集团。

对方似乎志在必得。步步紧逼。谈判陷入僵局。父亲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对方态度很强硬。”财务总监说。“我们溢价的空间不大了。

”投资部长皱眉。“再硬，也得啃下来。”父亲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这块地，关系到集团未来十年的布局。”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压力弥漫。我的笔尖停在纸上。

启明集团？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苏晚晴曾经炫耀过。她那个新钓上的“富二代”。

好像就是启明集团的少东家？叫什么来着？好像姓赵。赵……子铭？

当时她得意地说：“赵家可是南宫家的死对头，我们晚晴魅力大吧？”那副嘴脸。记忆犹新。

我看着会议室里焦灼的气氛。看着父亲微蹙的眉头。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清晰。

冰冷。会议结束。高管们鱼贯而出。父亲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秦总监。“秦总监，留一下。

”又看向我。“薇薇也留下。”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我们三人。“你对启明了解多少？

”父亲直接问我。秦总监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合上笔记本。“启明集团，董事长赵启明，作风强势，老派。儿子赵子铭，海归，名义上在集团挂职副总，实际参与不多。”“有弱点吗？”“赵子铭，”我顿了顿，“私生活，比较精彩。

”父亲挑眉。秦总监更是惊讶。“你怎么知道？”“他前女友，”我看着父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