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十点，民政局见。"陆沉舟的短信弹出来。屏幕的光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三年婚姻。

从相敬如宾到相顾无言。终于走到这一步。我回了个“好”。手指没停顿。

删掉了这个备注为“陆先生”的联系方式。协议是他律师送来的。厚厚一叠。

财产分割很清晰。我名下那套小公寓是我的。外加一笔足够我下半生挥霍的数字。

陆氏集团的股份，我一分没要。签完字，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陆太太，陆总说您可以提其他要求。""没有了。"我把笔盖合上，"就这样。"律师收起文件。

"陆总希望您今天能去一趟云顶别墅。""整理您的私人物品。"我点头。"知道了。

"司机老陈来接我。一路沉默。云顶别墅是我们结婚时买的。名义上的婚房。

陆沉舟很少回来。我更像这里的住家保姆。踏进玄关。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陆沉舟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他很少白天在家。"来了。"他抬眼。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径直走向楼梯。"东西不多，很快。"我的东西确实不多。

一个24寸行李箱足够装满。三年来，我没添置过什么。衣帽间里大部分是陆沉舟送的名牌。

标签都没拆。我不需要。拎着箱子下楼。陆沉舟还坐在原位。手按着胃部。眉头紧锁。

"你不舒服？"我停下脚步。出于礼貌问了一句。"没事。"他声音很闷。"胃病犯了。

"他胃不好我知道。应酬太多。"药在左边第二个抽屉。"我提醒他。"嗯。"他站起身。

似乎想送送我。刚走两步。他突然顿住。脸色瞬间煞白。捂着嘴冲向一楼的客卫。

我听到剧烈的干呕声。持续了很久。空气里那股酸味更重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客卫门没关严。陆沉舟撑着洗手台。对着水池干呕。脊背绷得很紧。肩膀微微发抖。

那样子……不对劲。"你……"我皱眉，"还好吗？"他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得像刀。

带着一种被窥破的狼狈。"出去！"声音嘶哑。我后退一步。关门声很重。我站在门外。

心里那点稀薄的关心烟消云散。都要离婚了。何必呢。老陈帮我把箱子放上车。我拉开车门。

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冰冷的别墅。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本市。我接起。"裴小姐吗？

"一个温婉的女声。"我是林晚舟。"林晚舟。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陆沉舟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半年前从国外回来的。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公开露面。

媒体总爱把她扯进来比较。"有事？""听说你和沉舟要离婚了。

"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真遗憾。""替我恭喜他。"我声音平静。"重获自由。

"那头轻笑了一声。"裴小姐真是洒脱。""沉舟胃病又犯了，我很担心。

""刚给他送了汤，在云顶别墅。""希望他喝了能舒服点。"原来那汤的香味是这个。

我扯了扯嘴角。"那你多费心。""以后是你的责任了。"不等她回应。我挂了电话。拉黑。

世界清净。离婚手续办得出奇顺利。钢印落下。红本换绿本。工作人员递过来时。

陆沉舟伸手接。宽大的西装袖口下。手腕似乎更瘦了。骨节分明。"保重。"他说。

声音很低。"嗯。"我拿起属于我的那本。头也不回地走出去。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

裴知微。从今天起。你自由了。我搬回婚前买的小公寓。八十平。朝南。

阳光能洒满整个客厅。很舒服。我开始找工作。简历投出去石沉大海。太久没工作了。

脱离社会三年。我报了个线上课程。重新捡起专业。日子充实起来。

偶尔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陆沉舟。他出席一个科技峰会。镜头扫过。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只是……西装外套的扣子没系。

腰腹那里……似乎比之前宽松了一些？我晃了晃头。关掉页面。想多了。一个月后。

闺蜜苏苏约我吃饭。市中心新开的网红餐厅。人很多。我们排队等位。苏苏刷着手机。

突然捅了捅我。"卧槽！你看！"她把手机怼到我眼前。本地八卦论坛的帖子。

标题血红：劲爆！陆氏总裁深夜密会神秘女，疑似好事将近？有图有真相！九宫格照片。

拍摄时间是晚上。光线昏暗。但能认出是陆沉舟。地点是某高端私人医院门口。

他正弯腰坐进一辆黑色宾利。驾驶座那边……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探身过来。

似乎在帮他系安全带。姿态亲昵。发帖人信誓旦旦。说那女人身形像林晚舟。

还拍到陆沉舟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上面隐约有医院的logo。评论区炸了。

"这么快？刚离婚就上位？""林晚舟熬出头了？""等等，陆总是不是胖了？""对对对！

我也觉得！脸好像圆了点？""该不会是……奉子成婚？"最后四个字像针。扎了我一下。

苏苏小心翼翼看我脸色。"知微……你还好吧？"我喝了口冰水。"挺好的。""这种八卦，看看就好。"我转移话题。"听说这家招牌是烤鸡。""点一只？"苏苏欲言又止。

还是没再提。饭菜上桌。我没胃口。陆沉舟那张照片在脑子里晃。他坐进车里时。

手似乎……下意识地护了一下腹部？那动作很轻微。一闪而过。以前从没有过。

再联想到云顶别墅那次剧烈的干呕……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又被我狠狠压下去。

怎么可能。太离谱了。周末。我去市图书馆查资料。刚走到门口。

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停下。司机老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陆沉舟走出来。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米色针织衫。没系扣。里面是白T。整个人气质柔和不少。

但也显得……腰腹那里更明显了。绝对不是发福。那是一种……微微隆起的弧度。

我站在原地。忘了动弹。他似乎没看到我。径直朝图书馆侧门走去。脚步不快。

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老陈跟在他身后半步。手臂虚虚张开。像一种保护的姿态。

他们很快消失在侧门。我站在原地。图书馆侧门通向内部VIP阅览室。需要特殊权限。

以前陆沉舟带我来过两次。我犹豫了几秒。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侧门有保安。刷卡进入。

我没有卡。"女士，请出示阅览证。"保安拦住我。"我……""裴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老陈从里面快步走出来。他脸上带着惊讶。"您怎么在这？

""我……"我一时语塞。"路过。"老陈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走廊深处。

压低声音。"裴小姐，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图书馆后的小花园。很安静。

老陈搓着手。一脸为难。"裴小姐，我知道不该多嘴。""但陆总他……"他叹了口气。

"他情况不太好。""怎么了？"我声音有点干。"那次您去别墅收拾东西之后。

""他反应特别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人瘦了一大圈。""去医院查了。

""医生说……"老陈顿了顿。像是鼓足勇气。"是妊娠反应。""陆总他……怀孕了。

"最后三个字。像惊雷。炸得我耳朵嗡嗡响。"你说什么？""怀孕？""谁？陆沉舟？

"我的声音一定很尖锐。老陈连连点头。表情是真实的焦虑。"我们都不敢信。

""可检查单清清楚楚。""已经快四个月了。"四个月……正好是我们离婚前一个月。

我和他……最后一次。那次他应酬回来。喝多了。很反常地缠着我。热情得不像他。

第二天一早。他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孩子……"我嗓子发紧。"是我的？

"老陈用力点头。"肯定是您的啊！""陆总他……""这几个月根本没见过别人！

""林小姐送汤那次。""陆总一口没喝。""全让我倒了。""他……他其实一直在等您。

""可您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拉不下脸去找您。"老陈的话像锤子。

一下下敲在我心上。那个荒谬的猜测成了真。陆沉舟。他揣着我的孩子。

在我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在我漠视他干呕的时候。在我头也不回离开民政局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在哪？""VIP阅览室。"老陈连忙说。"他最近情绪很低落。

""医生说他需要保持心情舒畅。""对胎儿好。""可他……"老陈眼圈红了。

"他总是一个人发呆。"我看着老陈布满血丝的眼睛。"带我去见他。""现在。

"VIP阅览室很安静。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我推门进去。陆沉舟靠窗坐着。

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阳光落在他身上。侧脸镀着一层柔光。宽松的针织衫下。

那隆起的弧度再也无法忽视。他听到声音。抬眼。看到是我。瞬间僵住。

手里的书"啪"一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腹部。动作快得像本能。眼里闪过惊慌。

然后是难堪。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的平静。"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很冷。弯腰想去捡书。

肚子阻碍了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我快步走过去。先他一步捡起书。放在桌上。

"老陈告诉我了。"我直接说。他身体绷紧了。下颌线咬得很紧。"多嘴。""你走。

""这里不欢迎你。"他扭过头看窗外。耳根却微微发红。我拉过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孩子是我的。""我有权知道。"他猛地转回头。眼神像受伤的兽。"知道又怎么样？

""裴知微。""我们已经离婚了。""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两不相欠。

""这个孩子……"他的手放在小腹上。指节用力到泛白。"我会自己处理。

""不需要你操心。""处理？"我盯着他。"怎么处理？""生下来？

""还是……""打掉"两个字我没说出口。心脏像被攥紧。"不关你的事。"他别过脸。

喉结滚动了一下。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还有眼下淡淡的青黑。

"陆沉舟。"我叫他的名字。"看着我。"他不动。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放在小腹上的手。

冰凉。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去。"别碰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怀孕了。

"我陈述事实。"四个月。""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碰你？""裴知微！

"他怒视我。眼圈却红了。"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你走得多潇洒。""现在装什么好人？

""我没有装好人。"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负责。""对孩子负责。

""也对你负责。"他嗤笑一声。满是嘲讽。"负责？""用不着。

""陆家养得起一个孩子。""不需要你施舍。""这不是施舍。"我耐心地说。

"这是责任。""也是……"我顿了顿。"我自愿的。"他怔住了。定定地看着我。

眼神复杂难辨。有怀疑，有挣扎。还有一丝……脆弱。阅览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老陈探进头。

"陆总……""该回去吃药了。"陆沉舟像是突然惊醒。撑着扶手想站起来。身子有些沉。

动作迟缓。我下意识伸手去扶。他挥开我的手。"我自己能行。"他慢慢站直。

宽松的针织衫下。那隆起的弧度更明显了。像个小小的山丘。他吸了口气。挺直脊背。

试图维持一贯的冷峻。但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紧张。"老陈。"他声音冷硬。"走。

"他迈步。步子刻意放得平稳。可微微后仰的姿势泄露了笨拙。像只努力维持平衡的企鹅。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保持两步的距离。看着他下楼梯时。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护着小腹。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老陈紧张地盯着他脚下。终于下到一楼。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呼吸有些重。我快步上前。递过一张纸巾。他看了一眼。没接。径自往外走。

司机把车开到门口。他拉开车门。侧身坐进去。动作有些吃力。关门时。他抬眼看向我。

隔着车窗。眼神很深。"裴知微。""别再来找我。"车子启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阳光有些刺眼。手心有汗。刚才他看我的那一眼。不是厌恶。是挣扎。

我拿出手机。把那个删掉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晚上。我失眠了。睁眼看着天花板。

陆沉舟的样子在脑子里转。他苍白的脸。护着小腹的手。还有那句"别再来找我"。

辗转反侧。凌晨三点。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胃疼。

发件人：陆先生。我猛地坐起身。心脏跳得很快。这是他的新号码。他主动联系我。

胃疼……他现在怀着孕。不能乱吃药。我立刻拨回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气声。背景很安静。"陆沉舟？"我急声问。"……嗯。"他声音很弱。

带着痛苦的鼻音。"疼得厉害？""……嗯。""老陈呢？""回……回家了。

""我给他放假……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等着！"我掀开被子下床。"我马上到！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深夜的街道空旷。我开得飞快。云顶别墅的密码没换。我的生日。

以前他总说麻烦。懒得改。我直接输入。门开了。玄关灯没开。客厅一片昏暗。

只有楼梯口有微弱的光。我跑上楼。主卧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陆沉舟蜷缩在床边地毯上。

穿着睡衣。身体缩成一团。微微发抖。旁边是打翻的水杯。"陆沉舟！"我冲过去。

跪在他身边。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全是冷汗。手死死按着上腹部。"药……"他闭着眼。

声音气若游丝。"不能吃……""我知道。"我急得声音发颤。

"是胃疼还是……""孩子有事？""胃……"他艰难地吐字。

"老毛病……""抽筋……一样……"我稍微松了口气。不是孩子。我环顾四周。

看到床头柜上有半杯温水。应该是他之前倒的。"能起来吗？"我问。"去床上。

""地上凉。"他摇头。"动……动不了……""疼……"我咬咬牙。俯身。

一手穿过他膝弯。一手托住他后背。"抱紧我脖子。"他身体僵了一下。但还是虚弱地抬手。

环住我的脖子。我用力。把他抱起来。他很轻。比我想象中轻多了。骨头硌着我手臂。

肚子抵在我们之间。温热的。鼓鼓的。像揣着一个小暖炉。我把他小心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药在哪里？""左边……床头柜……抽屉……"我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药。

但都是孕妇禁用的。我皱眉。"这些都不能吃。""我知道……"他闭着眼。

"所以才……找你……"他蜷缩着。像个无助的孩子。"我去弄点热的。"我说。

"等我一下。"我下楼。厨房里冷冷清清。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和几个鸡蛋。我烧了壶热水。

找到一袋小米。熬了一小锅粥。厨房氤氲着热气。我端着碗上楼。

陆沉舟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但呼吸平稳了一些。"喝点热的。"我轻声说。他睁开眼。

眼神有些涣散。我扶他靠坐在床头。在他腰后垫了个软枕。舀了一勺粥。吹了吹。

递到他嘴边。他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嘴。温热的小米粥滑下去。他喉结滚动。

"好点吗？"我问。"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再来点？"他点点头。

我喂他吃了小半碗。他额头的汗渐渐收了。脸色也没那么吓人。"谢谢。"他声音沙哑。

"好多了。"我把碗放下。"医生怎么说？""胃病复发？""嗯。"他垂下眼。

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上。"怀孕……加重了胃的负担。""激素影响。

""之前开的药都不能用。""只能……硬扛。"他语气很平静。

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疼痛。"为什么不告诉医生？""调整用药方案？

""陆氏的私人医生团队是摆设？"我有点火大。"说了。"他扯了扯嘴角。

"开了几种孕妇能吃的。""效果……一般。"他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