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和带笑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隔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闷。

林辞浑身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跶的声音，咚咚咚，快要撞破肋骨。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而且这是男卫生间！

门外，江晚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懒洋洋的调侃，仿佛在讨论天气：“数到三哦。

不开门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你七岁偷吃厨房白糖结果打翻罐子，被罚扫了一个月院子的事。”

“一……”林辞头皮发麻。

那些他以为早己被时光掩埋的、狼狈不堪的童年糗事，在她嘴里就像念颁奖词一样轻松随意！

而且她绝对做得出来！

在男卫生间门口开他的批斗会！

“二……”隔间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几乎是同时，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一条缝。

林辞白着脸，手还抖着，僵在门锁上。

门外，江晚照好整以暇地收回似乎正准备踹门的脚，嘴角弯起一个得逞的弧度。

她微微歪头，目光越过门缝，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惊慌失措的脸上。

“反应挺快嘛。”

她轻笑，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走廊远处似乎有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传来。

林辞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猛地伸出手，一把将门外的人拽了进来！

“哎你——！”

江晚照似乎没料到他突然这么大的力气，猝不及防地被扯了进去，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狭小的隔间因为突然挤进两个人而显得无比逼仄。

空气瞬间变得稀薄，混合着卫生间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她身上某种清冽好闻的、若有似无的香气。

林辞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隔板，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他手忙脚乱地反手想把门重新锁上，手指却不听使唤，滑了几下才成功。

“咔哒。”

锁舌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隔间里格外清晰。

做完这一切，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把江晚照，那个刚刚在全校面前让他社会性死亡的校花学姐，拖进了男卫生间的隔间里。

窒息般的沉默笼罩下来。

江晚照就站在他面前，不到半臂的距离。

她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挑眉，上下扫视着他爆红的脸和无处安放的手脚，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么着急？”

她拖长了调子，声音压低了些，在这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儿暧昧的嗡鸣，“学弟，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不、不是！

外面……外面有人……”林辞舌头打结，声音发颤，根本不敢看她。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烧得他头晕目眩。

“哦——”江晚照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往前逼近了一小步，“所以，是怕别人看到我和你单独在一起？”

她的靠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还有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林辞呼吸一滞，狼狈地向后缩，却毫无退路，脊背重重撞在隔板上，发出沉闷一响。

“看来是的。”

她自问自答，目光落在他几乎红得滴血的耳垂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这么容易害羞？

和小时候一样嘛。”

小时候……这三个字像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闸口。

林辞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真正首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漂亮得惊人，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很黑，此刻清晰地映出他慌乱失措的倒影，眼底却藏着十年未改的、让他心慌意乱的狡黠和光芒。

积压的震惊、窘迫、慌乱，还有被当众揭开旧伤疤的无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你……你刚才……”他声音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要那样说？”

“哪样？”

江晚照装傻，故意凑近了些，仰头看着他，“问你要不要交往？

还是……”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那个让他无地自容的词，“……尿床？”

“都是！”

林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为什么……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变成全校的笑柄。

江晚照脸上的笑意稍稍敛起一点。

她静静看了他几秒，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似乎想找出些什么。

隔间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水龙头滴答声。

半晌，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那点戏谑淡去了，多了一丝别的、更复杂的情绪。

“因为，”她说，声音轻了下来，“我怕如果不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快、最没办法让你拒绝的方式……”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格外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执着。

“你会像十年前一样，不等我说完话，就又一次从我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啊。”

“林辞。”

她叫了他的名字。

清晰，准确。

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念出来，带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腔调，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林辞混乱的核心。

十年。

三千多个日夜。

足以让乡音改变，让记忆褪色，让一个名字变成模糊的符号。

可她念得那么准，尾音微微下沉，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是疑问，是确认。

仿佛这十年只是弹指，她昨天还扯着他的衣角，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喊他“阿辞”。

隔间里的空气彻底凝滞了。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肺叶。

林辞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他想问“你怎么找到我的”，想问“你怎么认出我的”，更想问“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但所有问题滚到嘴边，却只化成一声急促的抽气。

他猛地别开脸，视线慌乱地落在她身后那块泛黄的隔板纹路上，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先出去。”

“出去？”

江晚照挑眉，非但没退，反而又向前挪了半步。

空间本就狭小，这下她连衣裙的布料几乎要蹭到他的T恤下摆。

林辞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与冰冷隔板截然不同的温热气息，烫得他头皮发麻。

“然后让你再跑一次？”

她仰着脸，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剧烈滚动的喉结上，语气轻松，内容却步步紧逼，“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的，学弟。”

她特意加重了“学弟”两个字，像是在提醒他此刻的身份，又像是在玩味某种新鲜的权力更迭。

“我没有……”林辞徒劳地辩解，身体向后缩得更紧，冰凉的隔板硌得他脊椎生疼，“你……你不能在这里……这是男……男卫生间？”

江晚照替他说完，忽然笑了，眼睛弯起来，像两泓清亮的月牙泉，却藏着能把人溺毙的漩涡，“所以呢？

刚才把我拽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里是男卫生间？”

林辞被堵得哑口无言，脸颊烧得更厉害，几乎能煎鸡蛋。

他当时只想堵住她的嘴，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哪还顾得上这个！

“看来是下意识行为。”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完成了某种心理分析，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审视，“把我拉进你的安全区？

还是说……”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气音，像羽毛搔刮过最敏感的耳膜：“其实你很想和我单独待着，只是不好意思说？”

“你胡说！”

林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回头瞪她，却再次撞进她那片深不见底的笑意里。

心跳失控得厉害，撞得他肋骨都发疼。

“哦？”

她也不恼，反而抬起手。

林辞吓得一颤，以为她要做什么。

那只手却越过了他，指向他身后隔板上方的缝隙：“可是，好像有人来了哦。”

几乎是同时，外面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年轻男孩的说笑声，越来越近。

“快点快点，憋死了！

典礼还没完吧？”

“急什么，辅导员不在，溜出来放放风……刚才论坛看见没？

炸了！

江晚照真猛啊……”声音近在咫尺，伴随着隔间外小便池冲水的声音。

林辞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

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瞳孔因为惊恐而微微放大。

他几乎能想象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外面的人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从隔板下的缝隙看到这里有两双脚。

一双方口小白鞋，一双明显是女式的、款式简洁的白色凉鞋。

然后呢？

论坛的帖子会立刻更新：爆！

男主携校花消失后惊现男厕隔间！

play竟如此刺激？！

他的人生，彻底完了。

极度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晚照，眼里是全然的慌乱和无措，甚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江晚照却依旧看着他，嘴角那点坏笑丝毫未减，甚至……更浓了些。

她非但没躲，反而微微侧过头，像是在饶有兴致地欣赏他此刻极度惊恐的表情。

外面的人还在闲聊，水流声哗哗作响。

“你说那哥们儿啥来头？

看着普普通通……谁知道呢，人不可貌相呗。

尿床那个笑死我了……啧，江晚照口味真独特。”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林辞的神经上。

他闭上眼，绝望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突然，江晚照动了。

她极快地、近乎无声地抬起手指，竖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在那两个男生聊天的间隙，她用一种不高不低、刚好能被外面听清、又带着明显不耐烦的语气，对着门板开口：“看什么看？”

“没见过小情侣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