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杨砚盯着桌面那枚带指纹的匕首照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郎玉娇的指纹像道浅红的印子，烙在黑色塑料柄上，和他记忆里她攥着刀柄发抖的样子，死死叠在了一起。

“匕首上有郎玉娇的指纹，你还说她没参与？”

检察官的钢笔敲了敲照片，声音冷得像铁，“现场勘查显示，她的脚印离伤者不到两米，你怎么解释？”

杨砚喉结滚了滚，后背的冷汗顺着衬衫往下滑。

他早料到会被问这个，却还是在听见“郎玉娇”三个字时，心尖猛地一紧。

他想起被押出警局时，——她的眼睛像睁得大大的，却硬是挤出个“放心”的表情，那一下点头，比任何话都让他笃定。

“是我让她帮我拿的匕首。”

杨砚抬起头，声音稳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我跟她说，找张强要欠的三万块，怕他动手，让她从出租屋把匕首送过来。

她到了便利店门口，把东西递给我就走了，后来的事她不知道。”

“走了？

那脚印怎么回事？”

检察官追问，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他的脸。

“她大概是担心我，又折回来了。”

杨砚故意顿了顿，装作回忆的样子，指尖在桌沿划出浅痕，“刚好撞见我和张强争执，吓得不敢靠近，就站在旁边。

警察来了她慌了，没敢说自己回来过。”

这话半真半假，却刚好能圆上脚印的破绽。

检察官盯着他看了几秒，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记录本：“你说张强欠你三万，现金借的？

有证人吗？”

“火车站旁边的棋牌室老板可能知道。”

杨砚报出那个他去过两次的棋牌室，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无奈，“去年冬天见他蹲在门口哭，说妈住院要救命钱，我心一软就借了。

没写借条，想着都是熟人，哪想到……”他故意没把话说完，眼角往下垂，装出几分懊悔的样子。

他知道那老板记性差，警察去问，多半只会说“记不清了”，既不会露馅，又显得他说的是实话。

检察官又问了半个多小时，从借钱的时间到争执的细节，杨砚都答得丝毫不差。

首到被问到“你和郎玉娇什么关系”时，他才顿了半秒——他不敢说“情侣”，怕警察追问更多往来，只能硬着头皮说“普通朋友，住得近，互相帮个忙”。

话出口的瞬间，他想起郎玉娇穿着白裙子转圈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下，疼得发紧。

审讯结束时，天己经亮了。

年轻警察解开他的手铐，手腕上的红痕硌得慌，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路过值班室，他瞥见电视里在播中南市的天气——“今日晴，夜间有微风”，他突然想起，昨天这个时候，郎玉娇还在夜市摆着小摊子，手里拿着串彩灯，跟他说“等攒够钱，就给出租屋也装一串”。

拘留室很小，铁架床凉得透骨。

杨砚摸出胸口的纸条——是昨晚郎玉娇塞给他的，字迹被雨水洇了点边，“我会等你”西个字却依旧清晰。

他把纸条贴在心上，像揣着团暖烘烘的火，暂时压下了铁窗带来的寒意。

中午的盒饭没什么滋味，硬米饭混着炒青菜，他却强迫自己吃了大半。

他知道得撑着，妹妹还在郊区医院等着他，郎玉娇还在外面盼着，他不能垮。

正收拾饭盒时，拘留室的门开了，警察递来一部手机：“家属电话。”

杨砚愣了愣，指尖刚碰到屏幕，就传来妹妹杨玥虚弱的声音：“哥，护士说你被警察抓了，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的心猛地揪紧，连忙放软声音：“没事，小玥，就是误会，很快就出去了。

你按时吃药，别想太多，等我去看你。”

“真的吗？”

杨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听护士说……说和伤人有关，哥你别骗我。”

“傻丫头，骗你干什么。”

杨砚咬着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他不能告诉妹妹，自己替人扛了罪，更不能让她知道，她的医药费，可能要断了。

他转移话题，问她今天吃了什么，护士有没有给她带水果，听着妹妹渐渐放松的语气，心里的愧疚却像潮水似的往上涌。

挂了电话，他靠在冰冷的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对不起妹妹，答应了要好好照顾她，却让她担惊受怕；可他不后悔，要是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把所有事扛下来——郎玉娇才二十岁，她的人生不能栽在这一晚上。

傍晚的时候，检察官又来了一次，手里拿着张银行流水单：“去年冬天，你确实取过三万现金。”

杨砚松了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点。

“对，就是那笔钱，第二天就借给张强了。”

他连忙说，语气里故意带了点庆幸。

检察官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杨砚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调查等着他，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夜里，拘留室的灯熄了，只有走廊的光透过小窗照进来。

杨砚躺在铁架床上，盯着天花板的阴影，想起和郎玉娇在江边散步的日子——她总爱牵着他的手，说“中南市的夜景真好看，以后我们就在这定居”。

那时他还笑着答应，说等攒够钱就租个带阳台的房子，现在却只能在铁窗里，一遍遍回想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摸了摸胸口的纸条，指尖蹭过“我会等你”西个字，心里默默念着：郎玉娇，你一定要好好的；小玥，哥很快就去看你。

窗外的中南市应该亮满了灯，夜市的吆喝声、步行街的音乐声，都是他想回去的人间。

只要撑下去，总有一天，他能走出这扇门，兑现曾经许下的所有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