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灌进口鼻，沉重、粗糙，带着死亡的温度，我的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养姐林娇娇那张被沙尘刮得略显狰狞却带着快意笑容的脸，和她身边那几个我曾称之为家人的人——冷漠的父亲林天成，泫然欲泣却眼神痛快的母亲苏婉，还有我那只会吃喝玩乐的弟弟林浩。

他正费力地帮着林娇娇，将最后一块沉重的巨石，死死抵在我藏身的狭窄岩缝入口。妹妹，别怪我们。林娇娇的声音透过风沙，扭曲变形，却清晰得刻骨。沙暴就要来了，带着你，我们谁都活不了。你的那份水和水凝剂，我们会好好用的。要恨，就恨这该死的世道吧。

父亲林天成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决定丢弃一件垃圾。黑暗彻底吞噬了我，沙粒摩擦岩石的咆哮，是他们为我奏响的葬歌。1啊！我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呛咳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肺管火辣辣地疼，仿佛还残留着被黄沙窒息的痛楚。

我弓着身体，咳得眼泪直流，直到喉咙腥甜，才勉强止住。

眼前不是绝望的黑暗和粗糙的岩壁，而是柔软的天鹅绒帷幔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久违的香薰味道。我僵硬地转动脖颈。这里，竟然是林家别墅？

我的房间？我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没有后来因缺乏维生素而出现的倒刺，也没有被沙砾磨出的厚茧和冻疮。这不是我的手，至少，不是末世三年后我的手。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梳妆台前，看向那面华丽的镀金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饱满、却写满了惊惶和茫然的脸。

这是末世前被林家娇养着的、那个愚蠢天真的真千金，林薇的脸！

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疼！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末世爆发前？

巨大的冲击让我头晕目眩，扶着梳妆台才勉强站稳。一种彻骨的、来自地狱的冰冷恨意，一点点渗透出来，几乎要将镜面冻结。林娇娇！林天成！苏婉！林浩！

还有那些所有在末世里，为了一口水、一块发霉饼干，就能毫不犹豫推我去死的人！好，很好，老天爷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我不仅要好好活下去，活得比谁都久，我还要亲眼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在绝望中哀嚎着死去！薇薇？醒了吗？快下来吃早餐了，娇娇特意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舒芙蕾，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门外传来苏婉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催促。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末世前，我就是被这种虚伪的温情裹挟，以为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亲情，对他们掏心掏肺，结果……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戾气，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符合这个年龄、这个身份的、略带娇纵和天真的表情。知道啦妈，马上就下来！打开门，下楼。薇薇快来，娇娇一早起来忙活的呢。苏婉笑着招呼我，眼神里的疼爱看起来毫无破绽。林娇娇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显得纯洁又无害，她端着一份看起来确实很诱人的舒芙蕾走过来。妹妹，快尝尝，我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呢。

我看着她们，胃里一阵翻腾。上辈子，我就是被这块甜腻的点心哄得找不着北，觉得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抢了我身份的假千金真是天下第一好人。现在，我只看到糖衣下面的砒霜。我接过盘子，拿起小勺，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细腻香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是久违的、属于文明世界的味道。谢谢姐姐，真好吃。

我笑得眉眼弯弯，毫无心机的样子。林娇娇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你喜欢就好。

对了，爸，妈。我放下勺子，状似无意地开口，我昨晚做了个噩梦，吓死了，梦见全世界都是沙尘暴，没水没吃的，好可怕。餐桌上安静了一瞬。

林天成从报纸后抬起头，皱了皱眉，胡说八道什么，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苏婉连忙打圆场，哎呀，就是个梦嘛，薇薇别怕，梦都是反的。她轻轻推了林天成一下，老公，你也是，孩子做个噩梦安慰一下嘛。林浩嗤笑一声，姐，你小说看多了吧？

林娇娇则温柔地附和，是啊妹妹，别自己吓自己。我看着他们，心里冷笑。反的？

但愿吧。我就是害怕嘛，“爸，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想买点东西囤在家里，这样就有安全感了。林天成显然没当回事，只想尽快打发我，行了行了，要多少？

让你妈转给你。在他看来，我大概又是想买新出的包包或者裙子。我立刻笑逐颜开，不多，就先要五千万吧。噗——林浩一口牛奶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

林天成的报纸掉在了桌上。苏婉的笑容僵在脸上。林娇娇手里的勺子掉在盘子里。多少？

林天成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千万啊。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想买个超大号的保险柜，再买很多很多罐头、压缩饼干、矿泉水、药品什么的塞进去，这样就算真有世界末日我也不怕了！哦对了，还要买很多很多能量棒和净水器！

林天成的脸色沉了下来，胡闹！五千万？你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买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怎么没用了！我据理力争，扮演着一个被宠坏了的、异想天开的小姑娘万一呢？万一真有灾难呢？有备无患嘛！爸！

你就给我嘛！不然我天天做噩梦，害怕！我开始耍无赖。苏婉试图安抚，薇薇啊，那么多东西买回来放哪里啊？家里也没地方放啊。我可以租仓库！我立刻说，租很大的仓库！爸，你就给我嘛！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要东西了！

林天成被吵得头疼，又或许是因为刚把我认回来没多久，那点微薄的愧疚心还在作祟，加上五千万虽然肉痛，但也不是伤筋动骨。他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给你给你！

别嚷嚷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婉婉，给她转！老公！苏婉惊呼，显然不情愿。

谢谢爸！爸你最好了！我立刻松开他，笑容灿烂，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苏婉，妈，快点哦，我着急去买安全感！说完，我心情愉悦地拿起还没吃完的舒芙蕾，转身就走，忽略身后那几道震惊、不解、以及林娇娇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嫉妒和狐疑的目光。第一步，启动资金，到手。2回到房间，反锁上门。我脸上的天真烂漫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五千万，对于庞大的囤货计划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作为启动资金，足够了。我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首先，匿名租赁仓库，不能在一个地方租，要分散开。

城市东、西、南、北、中，各个方向都要有，而且要足够大，足够隐蔽。线上支付，电子合同，尽可能减少线下接触。然后，开始下单。

、维生素片、抗生素、止痛药、纱布、酒精、碘伏……所有能想到的、易于保存的生存物资，通过不同的电商平台，不同的账号，像雪片一样下单，收货地址全部指向那些分散的仓库。

同时，另一条线。

功率静音发电机、太阳能充电板、高强度防护服、防毒面具、望远镜……甚至一些管制物品，通过一些特殊的、上辈子末世后才知道的灰色渠道，用比特币进行交易，同样分散送往不同地点。我的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不停，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物资配比、储存周期、隐蔽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时间，太紧迫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场席卷全球、持续了三年之久、将文明彻底拖入深渊的特大沙尘暴，是在一个月后的某个看似平常的周二下午，毫无征兆地降临的。我必须在那之前，准备好一切。手机不断响起银行和支付平台的转账验证短信，屏幕上的数字飞速减少，而我的安全感也在指数级增加。窗外阳光正好，楼下隐约还能传来林娇娇假惺惺的练琴声和林浩打游戏的叫骂声。一片祥和，盛世繁华。

没有人知道，一场永恒的沙海之劫，正在倒计时。而我，将是唯一准备好迎接它的人。

3银行卡里的数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缩减。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份订单确认邮件，像雪崩一样塞满了我新注册的十几个匿名邮箱。每一个确认提示音，都像是一块砖，垒砌着我通往生存的堡垒。我几乎不眠不休，像一台精密而疯狂的机器，高速运转。

林天成给的五千万，短短一周内就见底了。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名下还有几套林家为了面子过户给我的房产，以及不少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

这些都是刚认回来时，他们用来装点门面和安抚我的。末世里，这些不过是废铁和垃圾。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通过地下渠道联系了买家。价格被压得很低，几乎是白菜价，但我要求现金，并且尽快交易。对方显然觉得我是个败家又急昏头的富家女，乐得捡便宜。

几处房产和一堆奢侈品很快变成了几大箱沉甸甸的现金。这些钱，再次被我毫不犹豫地投入无底洞般的囤货计划。更专业的净水系统，更大功率的太阳能板，甚至还有两台二手的但保养极好的柴油发电机，以及足以让它们轰鸣数年的燃料。

药品清单也扩展到了麻醉剂、缝合针线、以及各种应对极端伤病的处方药，这些是通过更加隐秘的途径，花费了巨额佣金才弄到手的。我的行动并非毫无痕迹。

频繁的大额转账，匿名仓库的租赁，大量购买特定物资，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首先发难的是林天成。晚餐桌上，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把筷子重重一拍，吓了正表演兄友弟恭的林浩一跳。林薇！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声音压抑着怒火。

银行那边跟我说，你几乎把账户清空了！还有，中介怎么会找到我这儿来问你那几套房子出售后的物业交接问题？你把房子卖了？

苏婉也放下汤勺，是啊薇薇，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呀？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跟妈妈说。

林娇娇则在一旁细声细气地帮腔，眼神里却藏着幸灾乐祸。妹妹，你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呀？现在外面很多骗子专门盯着我们这种家庭的女孩子呢。

林浩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嗤笑，肯定是买那些没用的破烂玩意儿了呗，姐你仓库里堆的那些东西，都快能开杂货铺了，笑死人了。我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抬眼看向他们。那一张张看似关切、实则各怀鬼胎的脸，真是令人作呕。爸，妈，你们不是答应过我，钱给我了随我处置吗？

我脸上露出委屈又不忿的表情，我就是没有安全感嘛！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换成我喜欢的安全感怎么了？你那叫安全感？你那叫胡闹！林天成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买那么多罐头矿泉水？还有柴油发电机？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脸面比命重要吗？我冷不丁地回了一句。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顶撞。林天成的脸色由青转红，显然气得不轻你放肆！

苏婉连忙打圆场，薇薇，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你爸也是关心你。

我的目光扫过林娇娇和林浩，最后落在林天成脸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手里的钱有没有败光？还是关心我要是真惹出麻烦，会连累林家？

我站起身，懒得再跟他们虚与委蛇，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至于林家脸面……

我顿了顿，声音冷了下去，放心，真到了那天，你们会感谢我的。说完，我不再看他们精彩纷呈的脸色，转身离开了餐厅。身后传来林天成的咆哮和苏婉的劝慰声。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4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我明显感觉到周围多了些窥探的视线。

仓库附近偶尔会出现陌生的车辆和人。甚至有一次，我乔装打扮去其中一个仓库清点物资时，差点被两个看起来像是私家侦探模样的人跟上。林家，或者说，主要是林娇娇和苏婉，她们开始怀疑我了。她们未必能猜到末世的真相，但肯定觉得我在暗中谋划什么对她们不利的事情。甚至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林娇娇在花园里偷偷打电话，嗯，查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那些仓库里到底是什么，必要的话，给她找点麻烦，让她没精力再发疯。我靠在墙后，无声地冷笑。找麻烦？来吧。正好给我这枯燥的囤货生活，增添点乐趣。

我故意放慢了囤货的速度，装作被打压后有所收敛的样子。暗地里，却通过更加隐蔽的渠道，订购了一些东西——高强度合金板的订单混杂在一批普通的建材里发出。

几把开了刃的、适合劈砍的野外求生刀，被伪装成户外运动器材。

甚至还有几套小型陷阱触发装置，零件分散在不同的电子元件订单中。时间一天天过去。

离那个致命的周二，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某种氛围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新闻里开始偶尔报道一些边远地区异常的沙尘天气，专家出来辟谣，说是正常的气候现象。

网络上有零星的帖子谈论天气反常，但很快就被各种娱乐新闻淹没。

大多数人依旧沉浸在文明的繁华幻梦里。5最后一个周末，林家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庭聚会，邀请了一些走得近的亲戚。苏婉和林娇娇穿着昂贵的礼服，像两只花蝴蝶，周旋在宾客之间，享受着恭维和艳羡。林天成端着酒杯，和人高谈阔论经济形势。

林浩则和几个堂兄弟凑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大呼小叫。我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端着一杯果汁，冷眼旁观这场末日前的最后狂欢。一个穿着小西装、胖乎乎的小男孩，大概是某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他抱着一架玩具飞机，咯咯笑着满场疯跑，不小心一头撞在我腿上，摔了个屁墩儿。他手里的玩具飞机脱手飞出，撞在茶几角上，裂成了两半。小男孩愣了一下，看着摔坏的飞机，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他母亲连忙跑过来，一边道歉一边要哄他。我弯腰，捡起那架裂开的飞机。

很普通的塑料玩具，机翼断了。别哭我开口，声音平静，很快，你就不会再在意这种玩具了。小男孩忘了哭，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

他母亲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大概觉得我的话很奇怪，连忙抱起孩子走开了。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几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仿佛在看一个格格不入的怪胎。林娇娇端着酒杯走过来，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说这种奇怪的话呀？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下？

我抬眼，看向她。阳光透过玻璃顶棚，落在她精心打扮的脸上，看起来纯洁又美好。

我忽然对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姐姐。我轻声说，确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今天的阳光真好，多享受一下吧。毕竟，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站在阳光下了。

林娇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疑和不安。

她显然没听懂我的言外之意，但动物般的本能，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我没再理会她，站起身，将没动过的果汁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阳光房。身后，聚会依旧喧闹。我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拉上窗帘。房间里一片昏暗。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向外面。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城市车水马龙，一片盛世繁华。我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窗玻璃。倒计时。最后四十八小时。

6时间像绷紧的弓弦，发出无声的嗡鸣。空气中的尘埃似乎都悬浮得更加缓慢，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滞重感。我没再出门。那些窥探的视线依旧存在，甚至更加明目张胆。

林娇娇和苏婉显然没打算放过我，她们派来的人，像附骨之蛆，时刻盯着我的动向。

甚至我点个外卖，送餐员都会被盘问几句。可惜，她们盯得太晚了，最重要的物资，早已分散隐匿在各个仓库。最后需要转移的，只是一些零散物品和我自己。我在房间里，安静地做着最后的清点。不是清点物资，而是清点仇恨。梳妆台上，摊开一本空白的素描本。

我拿起一支笔，不需要思考，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天成、苏婉、林娇娇、林浩，还有上辈子那几个在岩缝外落井下石的所谓朋友、以及后来为了抢夺资源，毫不犹豫对我举起武器的同伴。一张张面孔，或冷漠，或贪婪，或狰狞，或虚伪，在笔下定格，栩栩如生。我画得很快，很专注，每一笔都带着冰冷的恨意。画完了，我放下笔，静静地看着那几十张肖像。他们像是在纸上凝视着我，带着生前的各种表情。

很好。都到齐了。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金属打火机，啪一声点燃幽蓝的火苗。火舌舔舐纸页，边缘卷曲、焦黑，然后迅速蔓延，将那些面孔吞噬、化为灰烬。仇恨不需要时刻拿出来摩挲，它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头里。烧掉，只是不想让这些垃圾占地方。灰烬落在烟灰缸里，像一小撮黑色的雪。还有最后一点准备工作。我打开电脑，切入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密网络。

这是上辈子末世后期，幸存者们用来交换情报的渠道之一，现在应该还没人知道。

我快速编辑了几条简短、杂乱、看似毫无意义的信息碎片，混杂在大量的网络垃圾数据流里，发送了出去。信息的内容，是关于沙尘暴初期，几个临时官方避难所的错误坐标。

还一种被吹得神乎其神、实则毫无用处的防沙面具的制作方法，材料难找，工序复杂，戴上了反而容易窒息。这些信息，会像病毒一样，在灾难爆发后的混乱中，被某些侥幸还能上网的人捕捉到，然后迅速传播开来。足够给某些我惦记已久的人，指引一条通往更早死亡的捷径。做完这一切，我彻底清空了电脑的所有数据，然后用物理手段彻底破坏了硬盘。这台电脑完成了它的使命。最后一天。7周二。

天空依旧是那种虚假的、令人不安的湛蓝。我起得很早，或者说，一夜未眠。

换上一套耐磨的深色冲锋衣裤，高帮防水靴。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身上只带了一个沉重的登山包。

水、高热量食物、药品、匕首、绳索、打火石、净水片、以及那把我特别订购的野外求生刀。

刀柄冰冷的触感，贴着小腿，传来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我走下楼梯。餐厅里，只有林娇娇和苏婉在吃早餐。林天成大概一早去了公司，林浩肯定还在睡懒觉。

看到我这副打扮，两人都愣了一下。苏婉放下牛奶杯，薇薇，你这一大早穿的什么呀？

又要去那个什么野外生存俱乐部胡闹？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林娇娇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嘲讽，妹妹，你这身打扮倒是挺别致的。

我没理会她们的阴阳怪气，径直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目光扫过桌上精致的早点，水晶花瓶里娇艳的鲜花，以及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泳池。

真是脆弱的繁华。我放下水杯，声音平静无波，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待在家里，关紧门窗。

苏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你又发什么神经？妹妹，你最近说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看了她们一眼，没再说话，转身朝门口走去。你去哪儿？苏婉在我身后追问，语气带着不满。我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走出别墅大门，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

我深吸一口气，能闻到植物和泥土的味道，很快，这些都会被黄沙和死寂取代。我没有开车，那样目标太大。步行离开别墅区，在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停下。车门打开，是我早就用高价雇好的司机，一个沉默寡言、只认钱不认人的退伍老兵。去城西仓库区。

我拉低帽檐，上了车。车子平稳地驶出，后视镜里，别墅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再见。不，是永别了。车子行驶在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