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夜的雨声敲打着老胡同的青砖瓦片，我从沉睡中惊醒，额头上冒着冷汗。

床头的老式闹钟指向凌晨三点半，屋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我叫陈默，四十五岁，靠修复古字画为生。这间十平米的平房是我全部的家当，位于北京前门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月租三千五，对于我这种收入不稳定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小的负担。雨水从屋檐滴落，打在窗台上的铁皮盒子上，发出单调的叮当声。我点燃一支烟，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光看了看银行账户余额——八百六十二元。

昨晚熬夜修复了一幅清代的花鸟图，赚了一千五百块钱，刚好够这个月的房租和基本生活费。

但是林雨薇前两天又找我借钱了，说她茶艺馆的租金要涨，需要三万块周转。我拿什么给她？

林雨薇，三十五岁，在鼓楼附近开了个小茶艺馆。我们认识两年了，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她离过婚，有个八岁的女儿跟着前夫。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说等茶艺馆生意好了，我们就可以考虑结婚的事。但是这两年下来，她的茶艺馆一直不温不火，而我的修复工作也越来越少。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雨薇发来的消息："默哥，你睡了吗？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四十分，她这个时候发消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没睡，怎么了？""能出来见个面吗？

我在你胡同口的24小时便利店。"我心里一紧。大半夜的，她不在家里陪女儿，跑到我这里来，肯定出了什么事。匆匆套上衣服，我踩着积水走向胡同口。

便利店的灯光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眼，林雨薇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头发被雨水打湿，紧身的黑色毛衣贴在身上，显出她曼妙的身材。"怎么了？"我在她身边蹲下，递给她一张纸巾。"茶艺馆要关门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房东今天下午过来，说要把房子收回去，只给我一个月的搬迁时间。""为什么？合同不是还有半年吗？

""他说有人出更高的租金。"林雨薇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默哥，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如果茶艺馆关了，我就没有收入了，女儿的抚养费还要给前夫，我......"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体温透过湿润的衣服传递过来，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两年前的秋天，我去琉璃厂古玩街闲逛，路过她的茶艺馆，被里面的装饰吸引。那时候她刚开业不久，生意还不错，整个人神采飞扬。我们从茶艺聊到古画，从古画聊到人生，一聊就是整个下午。

"需要多少钱？"我明知道自己拿不出来，还是问了一句。"至少十万。要么重新找地方，要么就直接关门。"十万块钱，对于我来说是天文数字。

这两年我最大的一笔收入是修复一幅明代的山水画，赚了八千块，还是托朋友介绍的关系。

"我想想办法。"我只能这样说。雨越下越大，我们两个人挤在便利店的门檐下。

林雨薇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茶香味，混杂着雨水的清新。"默哥，如果我的茶艺馆真的关门了，我们......"她欲言又止。"我们什么？

""我们还会在一起吗？"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这两年来，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她需要经济支持的时候会找我，我寂寞的时候也会找她。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谈过未来，也没有做过任何承诺。"会的。"我最终还是撒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天空开始泛白。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十万块钱从哪里来？

我这些年攒下的古画修复工具价值也不超过两万，而且还是吃饭的家伙，不能卖。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整理工作台。桌子上堆着几幅等待修复的字画，都是些价值不高的民国时期作品，修复费用也就几百到一千不等。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陈师傅吗？我这里有一幅古画需要修复，价钱好商量。"电话里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什么时期的？什么状况？"我问。"清代的，具体哪个时期我也不太懂。画面有些破损，但是整体还算完整。如果修复得好，我可以给你五万块钱。"五万！我的手不由得紧握着手机。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我平时修复费用的好几倍。"可以先看看画吗？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在你附近，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我赶紧收拾了一下屋子，把床铺整理得看起来像个接待客人的地方。

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五万块钱可以解决林雨薇的大部分困难，也能让我的生活宽裕一些。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出这么高价钱的委托，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第二章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的门口。他大概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但很壮实，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让人觉得不太踏实。"陈师傅，我姓王，王建民。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北京翰墨斋古玩店经理"的字样。"王老板，您的画呢？

"我让他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王建民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皮包里取出一个长筒状的包装，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幅卷轴，从外表看确实有些年头，绸面有些发黄，边角有明显的破损痕迹。"您看看，这能修复吗？"我戴上放大镜，仔细查看这幅画。

画的是一幅山水图，笔法老练，设色古雅，从风格上看确实像是清代的作品。

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幅画的破损并不是自然老化造成的，更像是人为损坏。

画面中央有一条明显的撕裂痕迹，而且撕裂的边缘很整齐，像是用刀片故意划开的。另外，右下角的款识部分被墨水污染，看不清楚是哪个画家的作品。"这幅画的来历您能说说吗？

"我问。王建民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是从一个老收藏家那里收来的，具体的来历我也不太清楚。主要是想修复一下，准备拍卖。"我心里产生了疑虑。

这幅画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从纸张和颜料的状况来看，保存得过于完好了。

除了那些人为的破损痕迹，其他地方几乎没有自然老化的迹象。"王老板，这幅画的市场价值大概多少？"我试探性地问。"如果修复得好，至少值二十万。

"王建民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二十万的画，修复费给五万，这个比例确实合理。

但是问题是，如果这幅画真的值二十万，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复师来做？

北京有很多更有名、技术更好的修复专家。"我需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幅画的状况，然后给您一个详细的修复方案。"我说。"没问题，但是我希望能尽快开始。时间比较紧，最好一周内完成。"王建民站起身来，"定金我先给您一万，修复完成后再付尾款。

"他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整整一万块钱，放在我的工作台上。

对于一个银行账户只有八百多块钱的人来说，这一万块钱的诱惑力是巨大的。"好的，我尽力在一周内完成。"我收下了定金。王建民走后，我立即开始详细研究这幅画。

用紫外灯照射后，我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这幅画是双层的。在表面的山水画下面，隐藏着另一幅画的痕迹。通过紫外线可以模糊地看到下面画的轮廓，似乎是一幅人物画，而且看起来比表面的山水画要古老得多。这种情况在古画修复中并不罕见，有时候为了节省材料或者其他原因，画家会在旧画上重新作画。但是让我困惑的是，如果下面真的隐藏着一幅更有价值的画，王建民为什么要修复表面这幅相对普通的山水画呢？

我拿起手机，想要给林雨薇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但是拨号的时候，我犹豫了。

这件事透露着奇怪的气息，也许我应该更加小心一些。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雨薇的号码，我想起她今晚在雨中的样子，想起她哭泣时的模样，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默哥？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薇薇，有个好消息。我接到一个大单子，修复费五万块钱。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传来林雨薇激动的声音，"真的吗？太好了！这样的话，我的茶艺馆就有救了！""嗯，不过这个委托有些奇怪，我需要小心处理。""什么奇怪？

"我把王建民的来访和这幅双层画的发现简单说了一遍。林雨薇听完后说："默哥，你觉得会不会是什么赃物？"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

如果这幅画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或者抢来的，那么接这个单子就会给我带来麻烦。

但是一万块钱的定金已经拿了，而且林雨薇的茶艺馆确实需要钱。"应该不会。

王建民给了我名片，翰墨斋古玩店在琉璃厂那边是有实体店的。"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那就好。默哥，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林雨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挂断电话后，我继续研究这幅画。随着研究的深入，我越来越确信下面隐藏的画更加古老，也更有价值。

但是这也让我更加困惑——王建民到底知不知道这个秘密？夜深了，胡同里传来远去的脚步声。我把画小心地收起来，准备明天去琉璃厂实地查看一下翰墨斋古玩店的情况。第三章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了琉璃厂。翰墨斋古玩店确实存在，店面不大，但是装修得很有古典气息，门口摆着几个青花瓷缸，里面插着仿古的字画卷轴。店里有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在看店，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旗袍，端庄秀美。看到我进来，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请问王建民王老板在吗？"我问。女人的表情有些困惑，"您说的是哪位王老板？

我们店里没有姓王的经理。"我心里一沉，拿出王建民给我的名片给她看。女人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这张名片确实是我们店的样式，但是这个人我不认识。我们店只有老板姓陈，没有姓王的经理。""那能见见你们陈老板吗？""陈老板出差了，要下周才回来。

"女人看我的表情有些紧张，关切地问，"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把昨天的遭遇简单说了一下，女人听完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先生，您很可能遇到骗子了。这种假冒我们店名义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您看，这是我们店所有员工的资料，确实没有叫王建民的。"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如果王建民是骗子，那么这幅画的来历就更加可疑了。而且我已经收了一万块钱的定金，如果最后出了问题，这笔钱怎么还？"先生，我建议您报警。"女人说。"我再想想办法。

"我不想这么快就把事情搞复杂。从翰墨斋出来，我在琉璃厂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条街聚集了北京最多的古玩店，平时我也经常来这里淘一些修复工具或者寻找工作机会。

但是今天，我的心情沉重，完全没有心情欣赏那些古董字画。手机响了，是王建民的号码。

"陈师傅，画研究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王老板，我去翰墨斋店里找过您，但是店员说不认识您。"我直接说了实情。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王建民笑着说："哦，是这样，我不是翰墨斋的正式员工，只是帮他们收一些画而已。

那个店员可能不知道我的情况。""那您能让翰墨斋的陈老板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吗？

""陈老板出差了，下周才回来。"王建民的回答和店员完全一致，这更加证实了我的怀疑。

"王老板，这幅画的来历能再详细说说吗？"我决定直接试探。"来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老收藏家要出手，委托我们帮忙处理。"王建民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陈师傅，您就专心修复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好的，我明白了。

"我挂断了电话。现在可以确定王建民不是什么正经的古玩商了。但是问题是，我该怎么办？

一万块钱的定金已经收了，林雨薇的茶艺馆还等着这笔钱救急。回到家，我把那幅画重新铺开，仔细研究下面隐藏的那幅画。通过紫外线和红外线的照射，我逐渐看清了下面画的内容——那是一幅仕女图，画的是一个古装美女在花园里读书的场景。

从笔法和设色来看，这幅仕女图明显比表面的山水画要古老得多，很可能是明代甚至更早期的作品。如果我的判断正确，这幅画的价值可能远远超过王建民说的二十万。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我发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秘密——这幅仕女图的左下角，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印章，虽然被上面的山水画遮盖，但是还能辨认出几个字："唐寅之印"。唐伯虎！

如果这真的是唐伯虎的作品，那它的价值就不是几十万的问题了，而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我的手有些发抖。现在我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是把这个发现告诉王建民，还是保守这个秘密？如果告诉他，他肯定会改变对这幅画的处理方式，我可能拿不到剩下的四万块钱修复费。如果不告诉他，我就等于欺骗了委托人，这在职业道德上说不过去。更重要的是，如果这真的是一幅被盗的名画，我参与修复就等于成了销赃的帮凶。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通过猫眼看出去，是林雨薇。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薇薇，你怎么来了？"我开门让她进来。"给你带点汤。"她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昨晚一直在想你说的那幅画的事情，有些担心。"我把最新的发现告诉了她，包括王建民的可疑身份和这幅画可能是唐伯虎的作品。林雨薇听完后，沉默了很久。"默哥，你觉得这幅画是偷来的吗？"她问。"很有可能。"我如实回答。"那我们把钱还给他，不做这个单子了。"林雨薇说得很坚决。

"可是你的茶艺馆......""茶艺馆关了就关了，大不了我重新找工作。

但是如果我们做了违法的事情，后果会更严重。"林雨薇的话让我很感动。

在面临经济困难的时候，她还能保持这样的原则，这让我想起了当初被她吸引的原因。

"我再想想办法。"我说。"默哥，要不我们报警吧？""再等等，让我先确认一下这幅画的真实情况。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私心——如果能够确认这是唐伯虎的真迹，也许我能通过合法的渠道获得一些奖励或者报酬。毕竟，发现和鉴定一幅失传名画，在学术上也是有价值的。第四章为了进一步确认这幅画的身份，我决定去找我的老师李教授。

李教授是中央美术学院的退休教授，专门研究明清字画，在这个领域很有权威。

李教授住在北京大学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那是一套八十年代的老房子，但是收拾得很整洁。

客厅里到处都是书籍和古画复制品，墙上挂着几幅他自己临摹的名家作品。"小陈，好久没来了。"李教授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精神很好。"李老师，我遇到一个问题，想请您帮忙看看。"我把那幅双层画的照片给他看。李教授戴上老花镜，仔细研究照片。看了很久，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小陈，这幅画你从哪里得到的？

""有人委托我修复，但是我怀疑委托人的身份有问题。"我把整个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李教授听完后，放下照片，严肃地看着我。"小陈，这幅画我见过。""您见过？

"我吃了一惊。"三个月前，我受邀参加了一个私人收藏展，在一个企业家家里。

他的收藏室里就有这幅画，当时我们还讨论过这可能是唐伯虎的真迹。

"李教授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那个收藏家叫马天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如果这幅画现在在你手里，那很可能......""很可能是偷来的。"我接过他的话。

"你必须立即报警。"李教授说得很坚决，"如果这真的是被盗文物，你继续持有就是犯罪。

"我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现在不仅仅是道德问题，而是可能涉及刑事案件的问题了。"李老师，那个马天行......""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确认一下。"李教授拿起电话。十分钟后，李教授挂断电话，脸色非常难看。"马天行说他家确实失窃了，包括那幅疑似唐伯虎的画在内，一共丢了五幅古画。他已经报警了，但是一直没有线索。

"我彻底傻眼了。这意味着我不仅收了销赃的钱，而且现在手里还有赃物。"李老师，我该怎么办？""立即报警，主动交代情况。虽然你是被骗的，但是现在主动配合，可能会从轻处理。"我用颤抖的手拿起电话，但是想到林雨薇的茶艺馆，想到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又放了下来。"李老师，能不能给我一天时间？

我想先和那个王建民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了解更多情况。""小陈，你不要做糊涂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配合警方破案。""我知道，我只是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对林雨薇的愧疚，总之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从李教授家出来，我的心情乱成一团。走在北大校园里，看着那些年轻的学生，我想起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求学时光。那时候我也是意气风发，以为凭借自己对古画的热爱和天赋，能够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毕业后我在几个博物馆和文物修复中心工作过，但是都不长久。要么是人际关系复杂，要么是收入微薄，最后我选择了做自由职业者，专门接一些私人的修复工作。这些年来，我修复过无数的字画，从明清名家到现代画家的作品都有，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一幅可能价值千万的名画，一个神秘的委托人，一个面临困境的女人，所有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手机响了，是林雨薇的电话。"默哥，房东刚才又来了，说如果明天拿不出钱，就要立即收回房子。"她的声音很焦急。"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

""那幅画的事情怎么样了？"我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薇薇，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那幅画很可能是偷来的。"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然后传来林雨薇轻声的叹息。"默哥，我们不做这个单子了，好不好？

""可是......""没有可是。"她的声音很坚定，"我宁愿茶艺馆关门，也不想看到你出事。"挂断电话后，我在校园里又走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