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着陆哲起身，故意朝我的方向走来，随即在我面前夸张地停步，后退，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捏住鼻子。

“呀，陆哲，好大的味道。”她字字句句又娇又嗲。

“像是太平间里那种，福尔马林混着腐烂的味儿，闻得人头晕。”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

全场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像聚光灯一样灼热。

陆哲为护住他的新欢，猛然转身。

他那张曾让我心动的英俊脸庞，此刻彻底扭曲，青筋在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对着我，当着全城名流的面，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滚远点！”

“你他妈浑身死人味儿，真晦气！”

话音未落，他高高扬起手。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巨响。

左脸传来剧痛，那力道大得让我站不稳，整个人向后狼狈地跌倒。

手心的平安符脱手飞出，在大理石地面上孤独地弹跳，最后停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一直烧到心脏，随即是灭顶的、彻骨的冰冷。

我的心，在那一刻，死了。

两个保安快步冲进来，粗鲁地架起我的胳膊，像拖一件没人要的垃圾。

我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扔在酒店外的台阶上。

夜风一吹，脸上的泪痕冰凉。

我走在街上，魂魄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那个地方。

全城唯一能让我感到片刻安宁的地方。

我工作的火葬场。

3

火葬场的夜晚，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空旷，寂寥。

一排排不锈钢停尸柜泛着金属的冷硬寒光，整齐地延伸至黑暗的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若有若无的尘埃味。

我蜷缩在一个停尸柜前，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悲伤而剧烈痉挛。

陆哲那句“你浑身死人味儿真晦气”，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的脑海里反复拉扯。

三年前，吴秀芳突发重病，躺在ICU里，每天的费用是天文数字。

陆哲跪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求我救救他妈妈。

我才一咬牙，冲进这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签下那份薪水高得离谱的守夜合同。

我凭着一股“就算是诈尸了，我也能给你重新按回柜子里”的狠劲，镇住了这间停尸房里所有不安分的“老大哥”。

我用我的恐惧和青春，为他妈换来了救命钱。

他忘了。

他全都忘了。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绷断，我抱着膝盖，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哀鸣。

泪水烧灼着脸上红肿的皮肤，一滴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周围的停尸柜却一反常态，死寂一片，往日里总会弄出些响动的大哥们，此刻安静得可怕。

就在我哭到快要窒息时，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

那温度，比停尸柜的金属还要低。

我吓得一个激灵，哭声瞬间卡在喉咙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