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惊变与抉择苏晚意的手指轻轻拂过画布，钴蓝与钛白在亚麻布上交织出地中海的波涛。

她喜欢颜料的气味，喜欢画笔划过时的细微阻力，喜欢将内心涌动的情感透过色彩宣泄而出。

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氏集团与她是两个世界——或者说，她一直努力让这两个世界保持距离。

“晚意！电话！”工作室的管理员在门口喊道，“说是急事，从国内打来的。

”她放下调色板，微微皱眉。她在普罗旺斯的这个艺术家驻留项目才进行到一半，谁会打扰她？穿过满是画作和雕塑的长廊，她拿起听筒。“晚意小姐，”电话那头是父亲秘书周先生一贯冷静却此刻透着紧绷的声音，“请您立即回国。

苏总住院了，情况不乐观。”颜料在指尖凝固，地中海阳光突然变得冷冽。

“爸爸他...”她喉头哽住。“今晚最近的航班已经为您订好，车一小时后到工作室接您。

”二十小时的航程如同漫长的梦魇。苏晚意靠在头等舱座椅上，望着窗外翻滚云海，记忆不断闪回。母亲早逝后，父亲苏翰渊既当爹又当妈，尽管父女俩因她的职业选择屡有争执，但那背后藏着的关切她心知肚明。最后一次通话时，父亲的声音确实比往常虚弱，却还笑着说她画的向日葵“至少有生气”。飞机降落时，城市的霓虹在夜幕中闪烁，如同冰冷的宝石。周秘书直接将她从机场接往医院VIP楼层，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来。病房里，苏翰渊躺在白色床单中，似乎比三个月前缩小了一圈。

各种仪器围绕着他，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但当他睁开眼，那双眸子依然锐利，属于一个打造了商业帝国的男人。“晚意，”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力度，“回来了就好。

”她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强忍泪水：“怎么会突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老了，零件总要出问题。”苏翰渊勉强笑了笑，“医生说心脏不行了，得省着用。所以，我们得谈谈正事。”周秘书悄然退出病房，留下父女二人。“苏氏集团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苏翰渊直视女儿，“也是你未来的保障。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你母亲的艺术天赋全给了你。

但企业不是画布，不能随心所欲。”苏晚意感到熟悉的争论即将重演：“爸爸，我说过很多次，我有自己的人生—”“正因如此，我才为你做了安排。”父亲打断她，示意床头的平板电脑，“这些年来，我物色了一些人选。高学历，高智商，有能力辅佐你守住这份家业。

”苏晚意震惊地看着平板上的资料——一个个精英男性的照片和简历，如同商品目录般排列整齐。“你要我...结婚？就为了公司？”“是为了你！

”苏翰渊情绪激动起来，监控器发出急促的提示音，他缓了口气才继续说，“董事会那群狼盯着这块肥肉多久了？你叔叔、那几个元老，一旦我走了，他们会把你生吞活剥。你需要一个能在智力上与你互补的伴侣，一个能站在你身前抵挡明枪暗箭的人。”“所以我就得随便嫁个陌生人？

”苏晚意感到一阵反胃。“不是随便！”父亲眼中闪过她从未见过的恳求，“仔细挑选，选一个最合适的。这是爸爸最后的请求了，晚意。不要让苏家三代基业毁于一旦，不要让我死不瞑目。”最后那句话击垮了她。苏晚意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看着那些维持他生命的仪器，知道自己没有选择。艺术可以追求，但亲情与责任无法推卸。

她机械地拿起平板，滑动屏幕。

哈佛MBA、斯坦福博士、华尔街精英、科技新贵...一张张完美无缺的脸孔，一份份金光闪闪的履历，全都一个模样—— ambition写在眼睛里，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望几乎溢出屏幕。烦透了。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忽然停在一个角落的档案上。不同于其他人的精修职业照，这张像是学术会议上抓拍的侧影——男人穿着略显宽大的西装，眉头微蹙，仿佛正在思考某个复杂问题，完全没注意到镜头。顾衍之，三十岁，国立大学最年轻的物理学正教授，普林斯顿博士，发表过多篇顶级期刊论文，专攻量子信息领域。履历辉煌，却毫无商业背景。

档案备注栏里只有一行冷冰冰的评估：“智商极高，情商待商榷，对商业无兴趣，配合度低。

”在所有积极展示自身优势的候选人中，这份几乎写着“别选我”的档案反而格外显眼。

苏晚意几乎能想象出这个男人被推荐来时的不情愿，以及父亲秘书的无奈。

一个对商业毫无兴趣的物理学天才？放在这份名单里简直像个行为艺术。就他了。

她忽然生出一种叛逆的快感。既然这场婚姻注定是一场交易，一场戏，那为什么不选个最不像演员的人？至少不会像那些野心家一样时刻算计着如何吞并苏家财产。

“这个。”她将平板递回给父亲，指尖点在顾衍之的照片上。苏翰渊眯起眼：“顾衍之？

周秘书说他几乎当场拒绝见面。这人可能不适合—”“要么他，要么谁也不选。

”苏晚意语气坚定，“您要我找高智商基因改良苏家下一代，他的智商不是最高的吗？

至于商业...我可以学。”父女俩对视良久，最终苏翰渊疲惫地叹了口气：“如果你坚持。

周秘书会安排见面。但晚意，这不是儿戏。”“我知道。”她望向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轻声道，“正因为不是儿戏，才要选个不会把这场戏太当真的演员。”走出病房时，苏晚意感到一阵虚脱。她在艺术世界里逃避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被拉回现实的漩涡。

那个叫顾衍之的男人此刻在做什么呢？大概在实验室里摆弄粒子模型，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被拖入一场他绝对厌恶的豪门戏码。一丝愧疚掠过心头，但很快被无奈取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而这是她的。至少，这位素未谋面的教授看起来不会轻易屈服，这让整件事有了点意思。

周秘书迎上来：“晚意小姐，确定人选了吗？是否需要安排初步会面？”“安排吧。

”她走向电梯，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让我看看这位物理学天才有多不情愿当豪门女婿。

”2 不情愿的“入场券”国立大学物理系的教学楼弥漫着旧书和尘埃的气息，与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形成鲜明对比。顾衍之刚结束一堂关于量子纠缠的专题研讨，正被几个意犹未尽的学生围着提问。他耐心地解答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布满公式的白板上轻敲，思维仍沉浸在微观世界的奇妙规律之中。

系主任办公室的秘书在教室门口略显局促地等待，直到学生们散去，才上前低声道：“顾教授，王主任请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急事。

”顾衍之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计划外的事务打乱他的研究节奏。主任办公室内，气氛有些微妙。系主任王教授是个和事佬，此刻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着定制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见顾衍之进来，立刻起身，递上名片。

“顾教授，鄙姓周，是苏氏集团董事长苏翰渊先生的特别助理。”男子语气恭敬，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商业气场。顾衍之没有接名片，只是扫了一眼：“苏氏集团？

我不认为我的研究与贵公司业务有任何交集。”周助理保持着职业微笑：“此行与学术无关，而是一件关于您个人的重要提议。”他看了一眼系主任。王主任立刻识趣地起身：“啊，我想起来还有个会，你们聊，你们聊。”说完便迅速离开了办公室，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顾衍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周助理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苏董病重，独女苏晚意小姐需招婿以稳固继承权，看中顾教授您的才华与基因，希望达成一段协议婚姻，期限三年，期间将提供极为优渥的物质条件和对您研究项目的资金支持作为回报。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顾衍之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听到的是一个拙劣的科幻剧本。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周先生，你是说，你们想‘购买’我的婚姻，以及我的姓氏，用来装饰一位我对她一无所知的女继承人的门面？”“顾教授，请别误会，这更像是一种战略合作…”周助理试图缓和。“合作？”顾衍之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合作基于双方自愿和共同目标。

我对经营豪门企业毫无兴趣，对扮演傀儡女婿的角色更是感到荒谬。

我的价值在于我的大脑和研究成果，不在于我的婚姻状况。请回吧。”他的拒绝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周助理似乎预料到这种反应，并不气馁：“顾教授，请您再考虑一下。

苏氏能提供的资源超乎您的想象。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苏董爱女心切，手段或许会…比较坚决。听说您最近正在申请国家量子实验室的重点项目？

苏氏在学术界也有一些影响力。”话中的暗示让顾衍之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他厌恶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这是威胁？”他冷声问。“是善意的提醒，顾教授。

”周助理笑容不变，“苏小姐对您似乎颇为青睐。不如这样，安排一次简单的会面，您与小姐当面谈一谈，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就算最终不成，也算全了礼数，免得苏董失望。

”顾衍之沉默地看着周助理，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将这个人请出去。

但对方提及的研究项目确实是他心血所在，他不能拿团队的努力冒险。一次见面，彻底回绝，或许能断了对方念想。“时间，地点。”他最终吐出四个字，语气硬邦邦的。

“明天下午三点，大学路蓝湾咖啡馆。”周助理立刻报上安排。顾衍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廊里，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粉笔和旧木头气味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头那股被冒犯和束缚的烦躁。他的人生计划里，从未包括与一个傲慢的千金小姐上演这种庸俗戏码。3 契约与底线蓝湾咖啡馆环境清雅，但这个下午对顾衍之来说，每一分钟都难以忍受。苏晚意迟到了十五分钟。她出现时，不像来谈婚论嫁，倒像是刚逛完艺术展归来，穿着随意却有品味的亚麻长裙，脸上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的慵懒。她在他对面坐下，点了杯手冲咖啡，然后才像是刚刚注意到他这个人似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顾教授？

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严肃。”顾衍之没有寒暄的兴趣，直接切入主题：“苏小姐，我认为这是一场不必要的误会。

我的专业和性格都不适合您和您家庭的需求。对于令尊的提议，我无法接受。

”苏晚意搅拌着咖啡，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哦？那你说说，我和我家需要什么？

你又为什么不适合？”“你需要一个能帮你管理帝国、听话且富有野心的合伙人。

”顾衍之直视她，“而我，只对我的研究课题感兴趣，对商业博弈和扮演丈夫角色毫无兴趣，更不愿被卷入复杂的家族斗争。”“听起来你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嘛。”苏晚意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玩味，“但你知道吗？有时候，最不像的人，反而最合适。

因为你看起来…没那么贪婪，也没那么无聊。”顾衍之感到一阵无力，这位大小姐似乎把这一切当作一场选角游戏。这时，周助理拿着平板电脑悄然出现：“小姐，顾教授，既然两位都已见面，或许可以初步探讨一下协议的细节？这是苏董非常关心的事情。

”一份长达数十页的电子协议被推到顾衍之面前。

条款细致到令人咋舌：婚姻存续期间暂定三年，必要亲密形象；顾衍之需在苏氏集团挂职虚衔首席科学顾问；苏晚意享有其完全继承权，婚前财产各自独立，婚后经济完全AA制；互不干涉对方私生活及事业除必要合作场合；协议结束后，顾衍之可获得一笔可观“酬劳”及研究资助，但须放弃一切可能涉及苏氏财产的权利…顾衍之越看脸色越沉。这完全是一份商业合同，将婚姻关系彻底物化、条款化。他试图用最苛刻的条款来表达自己的抗拒，指着几条关于居住地、公开露面次数、甚至饮食习惯的约束条款：“这些，还有这些，不可能。我的研究是第一位的，我没有时间配合这些演出。如果非要这样，那我要求加入这条：未经我方同意，不得以任何形式打扰我的研究工作及团队成员。还有，苏氏不得以任何形式介入或影响我的学术领域。”他本以为苏晚意会反驳，没想到她只是耸耸肩：“可以啊。加进去。很公平。”周助理在一旁谨慎记录。

顾衍之再次强调：“苏小姐，我希望你明白，即使签了字，我也只会履行最基本的‘表演’义务。我的心和我的时间，都不会属于那里。

”苏晚意终于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他：“顾教授，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一位真心爱人吗？我父亲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堵住众人之口的‘合理性’。

你智商够高，学历够漂亮，长得也…不算碍眼。这就够了。你保持你的冷漠，我追求我的清静，我们各取所需，演完这场戏，然后各自散场。这不是很好吗？

”她的直白和淡漠，反而让顾衍之准备好的所有反驳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发现自己和这个女人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最终，在一种近乎荒诞的氛围中，协议条款被大致确定下来，苛刻得如同离婚协议而非婚前协议。

周助理表示会尽快准备好正式文本。“那么，合作愉快？我的‘未婚夫’。”苏晚意站起身，伸出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顾衍之没有握那只手：“在签字之前，还不是。

”他先一步离开咖啡馆，午后的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像是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挣脱出来。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保护他的研究不受干扰。一旦找到机会，他一定会摆脱这可笑的一切。咖啡馆内，苏晚意看着他那近乎逃离的背影，嘴角却微微上扬。

“小姐，顾教授似乎非常抵触…”周助理低声道。“我知道。”苏晚意语气轻松，“但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有趣。总比那些迫不及待想挤进苏家大门的伪君子强，不是吗？

准备合同吧，他会签的。”她似乎已经看透了，在父亲病重的压力和苏氏可能施加的影响下，那个看似固执的男人，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而他的不情愿，恰恰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安全”。4 公开的“舞台”签字的过程像一场默剧。

顾衍之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时，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苏晚意则签得流畅而随意，仿佛只是签收一份快递。随后，周助理便通知他们，周末有一个苏氏集团旗下艺术基金会的慈善晚宴，需要他们以“未婚夫妇”身份首次公开亮相。晚宴设在市中心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苏晚意一袭香槟色礼裙，妆容精致，挽着顾衍之的手臂入场时，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就是苏小姐选的未婚夫？” “听说是大学教授，科学家？”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看起来有点冷…” “苏老这是唱的哪一出？”顾衍之身体僵硬，穿着租来的昂贵西装感觉浑身不自在。苏晚意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指甲却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声道：“放松点，顾教授，又不是让你上刑场。微笑，点头，必要时说句‘很高兴认识你’就够了。”他试图挤出一点笑容，却显得更加僵硬。

几位集团元老和合作伙伴过来打招呼，言语间带着试探。顾衍之的回答简短而生硬，完全不懂应酬的套路，气氛几次险些冷场。苏晚意不得不频频打圆场，巧妙地接过话头，心里暗暗叹气，这人果然一点场面话都不会说。

一位与苏家竞争关系的公司代表端着酒杯过来，语带机锋：“苏小姐真是好眼光，顾教授一表人才。不过听说您专攻理论物理？真是…深奥的领域。

不知对苏氏未来的业务发展有什么高见？毕竟隔行如隔山啊。”这话里的轻视意味明显，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等着看笑话。苏晚意正想开口，顾衍之却先一步说话了。

他表情依旧平淡，语气却带着学术讨论般的冷静：“任何行业发展到高阶，都离不开基础科学的支撑。苏氏涉及的科技制造、生物医药乃至金融数据分析，其底层逻辑都与现代物理的最新进展，比如量子计算、材料科学密切相关。谈不上高见，只是遵循客观规律而已。”他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将对方的刁难化解于无形，并悄然抬高了苏氏产业的科技层次。那人一时语塞，只得干笑两声：“呵…顾教授果然见识不凡。”苏晚意有些意外地看了顾衍之一眼。这时，基金会负责人上台介绍一个资助偏远地区艺术教育的项目，可能是紧张，PPT播放时突然出现了技术故障，画面卡住，负责人一时手忙脚乱。

台下开始有细微的议论声。顾衍之默默看了几眼，忽然低声对旁边侍应生说了几句。片刻后，侍应生拿来一个连接线。顾衍之征得上台同意后，快速在控制电脑上操作了几下，不到一分钟，故障排除，演讲得以继续。整个过程他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宴会继续，但投向他们的目光中，少了一些审视，多了一丝好奇和认可。晚宴结束后，回程的车里，气氛沉默。

苏晚意率先打破沉默：“没想到顾教授除了会解方程，还会修电脑？”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基本的故障排查而已。”顾衍之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语气依旧平淡，“逻辑通了，问题就解决了。”“那你刚才对付张总的那几句，逻辑也很通嘛。”苏晚意侧头看他，“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冷场到底。”“我只是陈述事实。”顾衍之收回目光，“我不喜欢那种毫无意义的社交辞令，但不代表我会任由无知者挑衅。”苏晚意忽然笑了，这次是真心觉得有点意思。这个男人，像一块坚冰，又硬又冷，不通人情世故，却自有其棱角和锋芒，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流露出一种意想不到的可靠感。

她原本只是找了一个挡箭牌，但现在看来，这个挡箭牌似乎比她预想的要有趣一点。

顾衍之则依旧蹙着眉，只觉得这一晚上浪费了他好几个小时宝贵的科研时间。但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当看到苏晚意巧妙周旋于宾客之间，当她自己面对刁难时那份不动声色的从容，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淡淡疏离感时……他对她那“豪门娇女”的刻板印象，似乎产生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这场戏，看来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

5 碰撞下的窥探协议签署后，顾衍之搬入了苏家安排的住所——一栋位于市郊、环境清幽的临湖别墅。

这里离他的大学实验室有相当一段距离，美其名曰“新婚爱巢”，实则更像一个高级监视站。

苏晚意大部分时间仍住在她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只是偶尔“履约”过来。

同居生活即便是名义上的注定充满摩擦。顾衍之的生活节奏精确得像原子钟。六点起床，晨跑，阅读最新期刊论文，简单早餐，然后驱车前往大学。晚上如果没有实验，他会准时回来，在书房工作到深夜。他的物品极少，摆放得一丝不苟，整个空间冷清得像无人居住。苏晚意则恰恰相反。她偶尔过来，总会带来一阵“艺术家的风暴”。画具随意摊在阳光最好的客厅角落，音响里放着慵懒的爵士乐或实验性电子乐，有时甚至会带一群搞艺术的朋友回来，高谈阔论到半夜。第一次她带朋友回来开小型派对时，顾衍之正试图推导一个复杂公式。

楼下的笑声和音乐声像针一样刺穿着他的 concentration专注。

他忍了半小时，最终阴沉着脸下楼。“苏小姐，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需要安静。

”他站在客厅入口，声音像裹着冰碴。派对瞬间冷场。

朋友们好奇又尴尬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冰山教授”。苏晚意正端着一杯红酒，闻言挑眉，带着微醺的惬意：“顾教授，这里是家，不是你的实验室。而且，协议里写了，互不干涉私生活。”“你的私生活噪音超标，已经干涉到我的工作了。”顾衍之毫不退让，“协议补充条款第三项，不得以任何形式影响对方事业。你的行为正在违反协议。

”苏晚意被他拿自己定的条款堵了回来，一时语塞，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要么降低音量，要么换个地方。”顾衍之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最终派对不欢而散。苏晚意气得牙痒痒，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机器。然而，几次这样的正面冲突后，苏晚意渐渐发现，顾衍之的冷漠并非针对她个人，而是对一切他认为“无意义”事务的天然排斥。

她开始用一种观察者的心态，饶有兴致地窥探他的世界。

她注意到他冰箱里只有纯净水、鸡蛋、全麦面包和大量咖啡豆。

她发现他书架上除了物理专著，还有大量哲学和古典文学书籍，有些书页边还写着细密的批注。 她有一次凌晨醒来，发现书房灯还亮着，门缝下透出光，他还在工作。 她无意间听到他和学生通电话，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却极其耐心，一遍遍解释某个难点，完全没有面对她时的不耐烦。一次，她的一幅即将参展的小幅油画在运输过程中边框有些松动。她正拿着小锤子笨拙地试图修复，顾衍之刚好经过。他停下脚步，看了几秒，忽然开口：“力矩不对，角度偏差超过十五度，你会把榫头敲断。”苏晚意愣住。顾衍之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