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暮色仿佛还浸染着血光。

当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站在云溪村村口时，村民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不祥之物。

也难怪，一个从山魈爪下捡回性命的孤儿，浑身破烂，面目狰狞，任谁都会退避三舍。

唯有她不同。

那个叫素衣的小丫头，眼睛清澈得像山涧最干净的泉水，非但没有躲开，反而怯生生地递来一块麦饼。

我故意露出凶狠的眼神，她却只是稍稍后退，执拗地将饼留在石头上。

后来我才知道，她躲在草垛后看我狼吞虎咽时，悄悄红了眼眶。

从那天起，我的生命里多了一抹暖色。

她总是偷偷省下自己的吃食，有时是半块饴糖，有时是一捧野莓，用那双柔软的小手放在我常待的老柳树下。

我从不道谢，却将每一份心意都默默记在心里。

首到那年深秋，我染了风寒，烧得迷迷糊糊躺在草堆里。

朦胧中感觉到一双小手笨拙地为我擦拭额头，又苦又涩的药汁一点点渡入口中。

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件打着补丁的小棉袄，旁边放着还冒着热气的米粥。

后来才知是素衣偷了娘亲的药材，守了我整整一夜。

自那以后，她来得更勤了。

不仅带吃食，还会带来些小玩意儿：一枚光滑的鹅卵石，一朵刚开的野花，甚至是用草茎编的蚂蚱。

她总是红着脸塞给我，然后飞快跑开。

那些小物件我都仔细收着，藏在最贴身的地方。

首到那个黄昏，我看见几个大孩子抢走她采的野花，还推搡她。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我像头发疯的狼崽般冲上去，不管不顾地和那些比我高大的孩子扭打在一起。

当我把那束被踩烂的野花塞回她手里时，看见她含泪的眼睛里映着我狼狈的模样。

"往后谁再欺你，告诉我。

"这话脱口而出时，连我自己都怔住了。

从那一刻起，守护她成了我此生最重要的使命。

她教我识字念书，我便为她担水砍柴。

她家院里的柴垛永远是最整齐的，水缸永远是最满的。

每次看到她笑着夸我能干时，我都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可是现在，看着她为婶娘的病日渐憔悴，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

郎中的药方己经无用，我知道，唯一的希望在那遥不可及的仙门之中。

离别那日，秋风萧瑟。

她站在老柳树下，手指紧紧绞着裙角，就像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

我强压下心中的万般不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等我。

"许下这个承诺时，我在心中立誓：纵然前路千难万险，我也要为她闯出一线生机。

转身踏上征途的刹那，我能感受到身后她注视的目光。

秋风卷起落叶，一如我此刻翻涌的心绪。

这一去，不知要经历多少生死考验，但我长庚在此立誓：他日归来之时，必不负她今日相待！

山路在脚下蜿蜒，我的拳头渐渐握紧。

脑海中浮现出她含泪的模样，这股思念化作最坚定的信念。

我要变强，强到足以守护她的一切，强到让这世间再无人能伤她分毫。

远处群山连绵，仿佛在向我发出召唤。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但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一定会回来。

待到那时，我要亲眼看见她的笑容，一如当年暮色中那般明亮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