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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再相逢陆承宇嘉宁免费小说完结_最新章节列表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再相逢(陆承宇嘉宁)

时间: 2025-09-13 04:13:25 

顾嘉宁从三角钢琴前站起身,嘴角含笑,弯腰谢幕。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穹顶之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又落下。经纪人苏曼踩着细高跟疾步过来,脸上也是压不住的兴奋:“嘉宁,成了!‘新锐艺术家基金’的金主点名要见你,就在下周!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为之蛰伏十年的梦想——个人全球巡演,终于触手可及。

镁光灯和香槟泡沫交织的庆功宴上,嘉宁应付着祝贺,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角落。

苏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陆承宇,承宇集团新上任的掌门人。

”男人站在落地窗边,深灰色西装近乎融入夜色,侧脸轮廓冷峻如雕塑,指间一杯威士忌几乎未动。他似乎察觉到注视,朝这边望来。隔着喧闹的人群和晃动的光影,他的目光一路搜寻锁定到了顾嘉宁。那眼神不是初次见面的审视。像一道撕裂时空的光,嘉宁眼前骤然一片飞舞的白色——不是音乐厅的灯光,是漫天大雪,覆盖着弄堂低矮的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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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孩的脸在风雪中清晰又模糊,急切地呼喊着一个名字:“宁宁……宁宁!

”一阵尖锐的眩晕毫无征兆地涌上来,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指尖的香槟杯滑脱,清脆的碎裂声引来一片低呼。嘉宁下意识捂住太阳穴,眩晕感却如潮水般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晃动。“抱歉……”她勉强吐出两个字,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板并未触到,一只坚实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的腰背。

一股遥远又熟悉的、混合着雪松与海风凛冽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抹一闪而过的心痛。嘉宁睁开眼,看见的是医院病房单调的天花板。苏曼坐在床边,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加上低血糖。不过……”苏曼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疑惑:“陆承宇送你来的。他一直在外面等你醒。”病房门被推开,陆承宇走了进来,步履沉稳。日光灯下,他眉骨下那道浅浅的疤痕显得愈发清晰。

他在床边站定,目光沉沉地落在嘉宁脸上,那里面翻涌着的东西太多太深,几乎让她窒息。

“顾嘉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紧绷的试探,“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

”嘉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孩童时的记忆洞开一扇门:弄堂口湿漉漉的石板路,生锈的铁皮信箱,午后蝉鸣里悠扬的钢琴练习曲,还有一个总在窗下徘徊的身影……“小宇哥哥?”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陆承宇紧绷的深情骤然松开,黑沉的眸子瞬间被巨大的震动点亮。他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握住她的手,又极力克制住:“宁宁……真的是你!”那瞬间的情感冲垮了他惯常的冰冷外壳。

“是我……”嘉宁的声音哽住,千头万绪堵在喉咙里。

那个弄堂里保护她不受顽童欺负的小宇哥哥,那个在她被父亲严厉训斥后悄悄递给她大白兔奶糖的小宇哥哥,和眼前这个掌控庞大商业帝国的高冷男人,渐渐重叠。“对不起,”陆承宇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痛楚,“当年……没能保护好你。”他艰难地提起那个雪夜,一场恶劣的争吵,他愤怒冲出家门追她,眼前刺目的车灯和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漫长的分离和遗忘——一场车祸抹去了他关于弄堂、关于“宁宁”的所有记忆碎片,只留下模糊的痛感和那道眉骨上的疤痕。“我找了你很多年,”他看着嘉宁,目光如同凝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通过很多途径……直到昨晚看见新闻里的演奏会片段,你弹琴的样子……”他闭了闭眼,“像一把钥匙。”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嘉宁的眼眶。

那些被时光尘埃掩埋的温暖片段,那些以为早已消逝的依赖和纯粹喜悦,此刻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嘉宁的生活轨道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彻底打乱。

陆承宇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偏执的姿态介入进来。顶级私人医院的神经内科专家团队,琴“莫扎特之声”悄然出现在她那间小公寓;甚至她随口提了一句想念弄堂口的老字号生煎,第二天清晨,热气腾腾的生煎就摆在了她的餐桌上。他执着地为她重建一座记忆宫殿。周末,他亲自驾车,载着嘉宁穿过繁华的现代都市丛林,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条被摩天大楼包围着的、尚未完全拆迁的老弄堂——静安里。

冬日的阳光挣扎着穿透高楼的间隙,吝啬地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嘉宁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向记忆中那扇熟悉的、漆皮斑驳的墨绿色木门。门内,早已换了人家,一个老太太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就是这里……”陆承宇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而肯定,指向隔壁紧闭的窗户,“我家就在隔壁。我总趴在那扇窗户上,听你弹琴。”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弄堂深处一个废弃的信箱,“那个铁皮信箱,有一次你被隔壁那小子抢了糖,哭着躲在那里,我找到你……”他停下来,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把他狠狠揍了一顿,自己也挂了彩,被我爸发现,挨了顿打。”嘉宁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那些模糊的影像瞬间清晰无比。她甚至记起他打架后嘴角青肿,却依然对她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递给她一颗沾着灰、却像钻石一样闪亮的大白兔奶糖。

“我的名字……”嘉宁忽然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后来改名了,你怎么……”“感觉。”陆承宇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如海,“在音乐厅第一眼看到你指间流出的音符……那种感觉,像寒冬里突然遇见一束熟悉的、温暖的光。我知道,那就是你,我的宁宁。

只能你才能弹的才是这个感觉。”这份失而复得的珍宝,陆承宇守护得密不透风。

他出席她的每一场排练,坐在第一排,害怕这是一场梦。他包下黄浦江畔顶级餐厅的整层,只为让她在演奏后能清净地吃顿饭。媒体开始捕捉到这位商业新贵对古典乐新星的异常,绯闻悄然滋生。一次小型慈善酒宴上,嘉宁被几位赞助商围着寒暄。陆承宇端着酒杯,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当主办方负责人——一位有些油腻的中年男士,借着敬酒的机会,手掌暧昧地滑向嘉宁的后腰时,陆承宇的眼神瞬间降至冰点。他放下酒杯,步伐沉稳地走过去,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他没说一个字,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揽过嘉宁的肩,将她护在自己身侧,目光扫过那位负责人,对方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煞白地缩了回去。陆承宇这才低头,看向臂弯里的嘉宁,眼神里的寒冰瞬间消融,化作一片温柔的春水:“累了吧?我们回家。

”“新锐艺术家基金”赞助签约仪式在陆家嘴金融中心顶层宴会厅举行。

水晶吊灯折射着奢华光芒,名流云集。陆承宇作为核心出资人之一,自然在场。

嘉宁穿着苏曼为她精心挑选的银色曳地礼服,站在光芒汇聚的中心,准备在签约前做简短演奏。指尖即将触碰到琴键的刹那,一阵毫无预兆的麻痹感,倏然从右手小指窜上手臂!她心头巨震,强行集中意志力压下那恐慌,勉强弹完一首肖邦的夜曲。琴音刚落,掌声未起,一阵更强烈的眩晕猛然袭来,视野剧烈摇晃、扭曲。她试图抓住琴沿稳住身体,伸出的左手却是那么无力,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了几下。“嘉宁?”苏曼第一个发现不对,惊恐地低呼。

嘉宁的世界彻底倾斜。失去平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钢琴的桌角在她眼中急速放大。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发生——一个身影快如闪电冲上台,在她额头即将撞上桌面的瞬间,用身体挡住了她下坠的趋势。陆承宇紧紧抱着她,他慌乱的心跳,沉重而急促地撞击着她的耳膜。他低头看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恐惧,声音嘶哑:“宁宁!看着我!宁宁!”宴会厅死寂无声。镁光灯疯狂闪烁,记录着这惊人的一幕。嘉宁在他的臂弯里,视线模糊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惊愕、探究、甚至隐含兴奋的脸,最终定格在人群深处——一张妆容精致、艳光四射的脸庞上。韩雅莉,承宇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也是业内公认陆承宇最强有力的商业联姻对象。

她正微微挑起眉梢,红唇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与极端憎恶的笑意。

眩晕和麻痹感依旧在啃噬神经,嘉宁闭上眼,绝望地想:完了。精心构筑的梦想殿堂,才刚刚看见穹顶,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伴随着韩雅莉那快意的眼神,轰然崩塌。

陆承宇的私人医生Dr.Williams,一位头发花白、神情严峻的英国神经内科权威,最终给出了判决书:“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渐冻症。早期症状,但进展速度……个体差异很大。”嘉宁坐在陆承宇奢华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如星河的外滩夜景。诊断书摊在膝头,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渐冻症。房门被推开,陆承宇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他沉默地坐到她身边的地毯上,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试图与她视线平齐。他没有看诊断书,只是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

“不……”嘉宁的声音干涩颤抖,想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怕了?”他看着她,黑眸深处是无边的心痛,却异常平静,“宁宁,还记得小时候弄堂口那个总欺负你、抢你糖的‘小霸王’吗?”嘉宁怔住,不明白他为何提起那个早已模糊的童年阴影。“他后来被他爸送去北方当兵了。

”陆承宇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因为我在他第三次抢你糖的时候,打断了他一颗门牙。”他抬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珍视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现在,欺负你的‘小霸王’叫渐冻症。听清楚,宁宁,”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要打断它满口的牙,我会找到办法的。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第二次。”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瞬间冲垮了嘉宁苦苦维持的防线,眼泪决堤而出。她扑进他怀里,像一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哭得不能自已。

陆承宇只是更紧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宽阔的肩膀承受着她所有的绝望的重量,如同无垠大海包容着支离破碎的河流。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苏曼的声音通过可视对讲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愤怒:“嘉宁!快看新闻!

还有社交媒体!韩雅莉……她疯了!”陆承宇快步走去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韩雅莉几分钟前在个人认证账号发布的爆炸性新闻通稿标题:独家爆料!

新锐钢琴家顾嘉宁疑患渐冻症,艺术生涯恐终结!承宇集团新掌门人或陷情感骗局?

通稿内容极尽煽动,暗示顾嘉宁隐瞒严重疾病接近陆承宇动机不纯,骗取巨额资源和感情投资。甚至“知情人士”爆料,签约仪式上的晕倒,是病情加重的铁证,更是蓄意博取同情的表演!配图赫然是签约仪式上,陆承宇抱着晕倒的嘉宁,那充满惊惶心痛的特写镜头!瞬间,评论区和社交媒体如同引爆了核弹。“天啊!

真的是渐冻症?太可怕了!”“怪不得她演奏时表情那么奇怪?

原来是……”“陆承宇被当凯子钓了?表情好心疼,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韩大小姐这波爆料有点狠啊,不过也是打假斗士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隐瞒绝症骗感情骗资源,真恶心!

”铺天盖地的恶意揣测、刻薄的嘲讽、猎奇的围观如同污水,瞬间将嘉宁淹没。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文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病情,而是因为这种赤裸裸的、像是被扒光示众一样的羞辱。陆承宇猛地将平板扣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色铁青,拿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正要拨号——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嘉宁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那双曾流淌着最美旋律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灰烬。她看着他,声音轻得像呓语:“承宇……放弃我吧。

”“我的梦碎了……不能……连你一起拖下去……”窗外,黄浦江的游轮拉响悠长的汽笛,仿佛一声凄凉的呜咽,回荡在灯火辉煌却冷漠的都市上空。公寓的门关上,仿佛隔绝了世界。

嘉宁的世界彻底沉入寂静的深海。苏曼红着眼圈帮她收拾简单的行李,动作沉重。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陌生的、熟悉的号码,媒体的、朋友的、甚至昔日老师的询问和安慰短信,此刻都成了无形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她索性关机,将那喧嚣彻底隔绝。“嘉宁……”苏曼的声音哽咽,“你……真要走?陆总他……”“曼姐,”嘉宁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空洞的眼神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帮我个忙。帮我……注销掉所有社交账号。

音乐学院那边……暂时请假,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她拖着行李箱,独自回到了她位于老城区边缘那条狭小、吵闹的里弄。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邻居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只有一扇朝北窗户的单室户,是她租下的蜗居,是她成名之前的起点,如今,成了她跌落尘埃后的唯一避风港。

窗外是隔壁人家晾晒的衣物,飘荡着。

邻居家孩子的哭闹声、电视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毫无遮拦地涌进来。世界聒噪依旧,可她耳朵里却只剩下寂静。她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间歇性的僵硬感越来越清晰。

她把自己蜷缩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像一枚蜷缩的叶片。童年弄堂里那个保护她的男孩身影,和陆承宇那布满血丝、痛彻心扉的眼神,在黑暗中反复撕扯着她的神经。

韩雅莉那张刻薄讥笑的脸如同噩梦般盘旋不去。几天后一个阴冷的下午,门被敲响了。

嘉宁以为是苏曼,挣扎着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她多年未见的父亲顾建国。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呢子外套,头发白了大半,脸色灰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痛苦、怀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躲闪。

他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报纸,正是韩雅莉爆料的新闻。“宁宁……”他声音干涩沙哑,目光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又落在她垂在身侧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手上,“报纸上写的……是真的?你……你真的得了那个病?”嘉宁沉默着,没有否认。

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顾建国被这沉默狠狠刺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剧烈地挣扎。

最终,那些挣扎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自私的冷漠。他避开嘉宁的眼睛,目光投向屋里简陋的陈设,声音带着急于撇清:“宁宁,爸……爸就是来看看你。你也知道,爸现在……身体也不好,家里还有个弟弟要供他念大学……开销实在太大……”他语无伦次,但意思还是表达了清楚,“这病……听说治不好的,要花很多很多钱……像个无底洞……”他深吸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我的事,原本就不需要你来管。”嘉宁别过头,抹去泪水。顾建国内疚,“爸……爸真的负担不起啊!你……你……也别再去找那个陆先生了!人家豪门大户,我们惹不起……韩家小姐那种人,我们更得罪不起!你……你就……别拖累别人了!”说完,他像是怕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抓住,仓皇地后退一步,不敢再看嘉宁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门还开着,楼道里穿堂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嘉宁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刺骨的寒。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弃在寒风里的石像。父亲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冰锥,一根根精准地钉入她的心脏,冻结了最后一丝温热的血液。

原来血缘的纽带在面对绝境的恐惧时,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原来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的孤独,还能以这样一种更彻底、更冰凉的方式被重新定义。

唯一的避风港,从内部坍塌了。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无边无际的绝望黑暗,包裹着她,不断下沉。那把曾经能流淌出最动人旋律的钥匙,似乎在锈蚀。

嘉宁坐在那架陪伴她度过音乐学院漫长岁月的旧立式钢琴前。琴键有些发黄,触感也不再温润。她抬起右手。曾经灵巧如飞燕、能轻易跨越十度音程的手指,此刻显得僵硬而笨拙。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像是生了锈,每一次按下琴键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动作迟缓得像慢镜头。

她试图弹奏一段简单的音阶。指尖落在冰冷的象牙键上,触感清晰,但指令却像陷入泥沼,传导变得艰涩而陌生。音符断断续续,不成调子,像濒死之人的喘息。

曾经如同身体一部分的乐器,此刻变成了冰冷而充满嘲讽的刑具。

一股灼热的酸涩猛地冲上眼眶,模糊了眼前黑白分明的琴键。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用尽全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要哭!顾嘉宁!不要在这里认输!

她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志集中于那只沉重如铅的右手。

脑海中浮现出《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最华彩的段落——那是挑战极限的巅峰,是她曾经征服的荣耀。她调动全身的力量,狠狠按下!“咚!

”一声沉闷、失控的重响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的哀鸣。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她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僵硬地卡在琴键缝隙之间,再也无法动弹分毫。摧毁性的绝望终于冲垮了堤坝。

她猛地收回手,一拳狠狠砸在无辜的琴键上!杂乱刺耳的噪音如同玻璃碎裂般爆开。

她伏在冰冷的琴盖上,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束缚,在空荡的房间和冰冷的琴板上回荡、撞击。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在她刚刚抓住一丝光明、找回失落的珍宝时,命运又要这样残忍地夺走她赖以生存的一切?梦想和爱人,都成了水中的倒影,触手可及,却在碰触的瞬间碎裂成冰冷的泡沫。就在嘉宁被绝望的潮水彻底吞没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开了她简陋的家门。门外站着一个比嘉宁略小几岁的年轻男人,清俊的面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眼神却异常干净执着。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肩上斜挎着一个有些磨损的背包。

“嘉宁姐?”他的声音有些迟疑,带着南方口音的温软。嘉宁茫然地看着他,毫无印象。

“是我,秦朗。”年轻人轻轻开口,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我哥哥……是秦晖。”秦晖!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嘉宁混乱的记忆!

那个在签约仪式事件后迅速离职、被韩雅莉指为“疏忽职守”的会场保安!

那个因为未能及时阻止现场混乱实则是韩雅莉精心设计的陷阱而被开除的可怜人!

嘉宁记得他离开时眼中深深的屈辱和无助。“秦晖……”嘉宁的声音干涩,“他……”“哥哥他……走了。”秦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巨大的悲伤,“就在半个月前。

车祸……”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痛苦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明亮,“但他走之前,给我寄了个东西。他说……一定要交给你。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的、巴掌大的金属物体,郑重地递给嘉宁。

嘉宁疑惑地接过,一层层打开包裹。当最后一张报纸揭开,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枚小巧的、黄铜质地的八音盒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盒盖上,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在斜斜的阳光下旋转,裙摆的弧度带着一种哀伤的优雅。

那阳光的角度,小女孩的眉眼……一种强烈的、贯穿灵魂的熟悉感狠狠击中了她!

她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有些生锈的发条。叮叮咚咚……清脆而略显单薄的乐声流淌出来。

是肖邦的《夜曲》Op.9No.2。简单的音符,带着岁月的沙哑质感,像叹息,像回响。

一段被时光尘封的记忆碎片,在这简陋的房间里,伴随着这古老的乐音,骤然鲜活!

那是弄堂里大雪纷飞的傍晚,生着病的小嘉宁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窗外天色阴沉。

小宇哥哥浑身带着寒气跑进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这个八音盒,献宝一样地说:“宁宁,给你!听了这个,病就好了!他们说里面住着天使!”她欣喜地接过,八音盒冰凉的外壳冻得她小手一缩,却舍不得放开……她猛地抬头看向秦朗,心脏狂跳:“这……这是……”“这是哥哥在现场角落捡到的。”秦朗肯定地说,“就在你晕倒的那架三角钢琴下面的阴影里。他说当时场面太混乱,没人注意。

他本来想等你清醒后还给你,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痛而愤怒,“韩雅莉那个女人,很快就污蔑他失职,让他丢了工作。他当时太害怕,又觉得这东西可能是重要的线索,就一直留着。他出事前,才告诉我真相,让我务必找到你,交还给你……也许,它能证明什么?”嘉宁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八音盒,黄铜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不是她童年的旧物!她对童年那个八音盒最后的印象,是在一次和小宇哥哥争吵后,被她赌气狠狠摔碎了!那晚……有人在她晕倒后,将这样一个刻意模仿童年旧物的八音盒,悄悄丢在了她身边!是谁?目的何在?仅仅是让她“睹物思人”,沉浸在虚假的温情里?

还是……更深的陷阱?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韩雅莉!只有她!

她知道陆承宇在寻找童年的“宁宁”!她甚至可能调查过他们童年的一切!

她故意制造这个“信物”,在关键时刻丢在现场,误导陆承宇?

加深他对自己“身份”的确认,从而让后面的“绝症骗局”爆料更具杀伤力?

让他彻底相信自己是个处心积虑的骗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韩雅莉那张美丽却阴毒的脸孔在眼前晃动。这个女人不仅要摧毁她的现在,还要玷污篡改她珍贵的过去,将她和陆承宇之间失而复得的羁绊,彻底钉上欺骗的耻辱柱!

就在这时,嘉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她颤抖着点开。

一张照片。背景是外滩源灯光迷离的某家高级会所露台。照片中央,陆承宇穿着挺括的西装,侧着脸,看不清表情。而旁边,一个穿着性感红裙、几乎要将整个身体贴在他手臂上的女人,正是韩雅莉!她仰着脸看着陆承宇,笑容灿烂妩媚,眼神充满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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