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冰冷的医疗床上，看着直播里前男友和姐姐的世纪求婚。在全世界的掌声中，我按下了发送键。下一秒，发布会主屏幕上，滚动播放的不再是他们的甜蜜合照，而是他剽窃我成果的全部铁证。1啪。一张支票砸在我脸上，边角划过我的脸颊，像刀片。火辣辣的疼。简振雄，我叫了十八年爸爸的男人，正隔著一张红木办公桌，用看一件待宰牲口的眼神看著我。简糯，别给脸不要臉。今天这份协议，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他语气里的冰碴，冻得我血液都快凝固了。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支票，五十万。

用这点钱，买我接下来两年的命。我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气得发抖。所以，因为简瑶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而我的骨髓刚好配型成功，你们就要我替她，去给厉家那位续命？什麼续命，说那么难听！简振雄脸上的横肉抖动著，是作为一个活体血库，定期接受血浆置换！厉家掌握著国内最顶尖的生物医疗技术，这对你来说，是荣幸！荣幸？当一个为期二十四个月，总计十四次全身血液透析的人形容器，是我的荣幸？我看著这张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知道，我在这个家里算什麼。一个当年从福利院被领养回来，只因为我的血型、我的基因序列，恰好是简瑶潜在的救命药。简振雄看我死死地瞪著他，大概是觉得耐心耗尽了。他站起来，踱步到我面前，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不就是被抽点血，死不了人。反正你也没几天好活了，也算为简家做最后一点贡献。我保证，这二十四个月里，你媽的病房，我会派专人看著，绝不断她的药。威胁。赤裸裸的，用我媽的命来威胁我。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啊，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这条命这么值钱，可不止五十万。简振雄眉头一拧。那你想要什麼？简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转让协议，现在就签。签了，我就是爬，也爬去厉家给简瑶当那条血袋。否则，我现在就从你这三十楼的办公室跳下去，让媒体好好看看，简氏集团的董事長是怎么逼死养女的。你敢！他气得扬起了巴掌。

我梗著脖子，把脸凑上去。你打！今天只要我脸上有一个印子，厉家的人问起来，我就说是你不小心碰的，你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这个『宝贵的容器』？巴掌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没落下来。简振雄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过了足足一分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给。半小时后，我的手上多了一份股份让渡书的复印件和一个冰冷的金属手环，上面刻著我的编号：R-07。门外，两个穿著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已经在等著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出办公室的门。这一步，是踏进地狱。可我没想到，在地狱门口，我会撞见一个早已将我推入过深渊的魔鬼。走廊的尽头，他靠著墙，身姿挺拔，英俊的脸上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笑。简糯，席川叫住我，那双曾让我沉沦了整个大学时光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搞成这副样子给谁看？又在你爸公司演苦情戏，想多要点零花钱？五年了，他还是这样，看我就像看一坨令人作呕的垃圾。2席川的声音，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当年，他是天之骄子，而我，是拿著全额奖学金，在食堂和图书馆之间连轴转的贫困生。我们之间，有过短暂到不足三个月的恋爱。

那是我人生中唯一偷来的，一点点甜。直到他遇见简瑶。简瑶穿著高定连衣裙，开著保时捷来学校找我，明面上是给我送生活费，实际上是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场富家千金接济穷亲戚的戏码。从那天起，席川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他开始说我汲汲营营，说我心机深沉，说我接近他只是想利用他。最后，他跟我提了分手。

转身就和简瑶出双入对。京北大学人人都说，是我不知好歹，痴心妄想，而简瑶和席川，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现在，看著我身后那两个厉家的保镖，和他手腕上那个冰冷的编号手环，他眼里的嫌恶更浓了。哟，混得不错啊，都有保镖了，他啧啧嘴，上下打量我，目光像手术刀，要把我寸寸剥开，简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你这种人，除了扒著男人往上爬，还会什麼？心，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我死死掐住掌心，才没让自己在他面前失态。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席川，你说话还是这么不过脑子。拉屎拉不出，也怪地球没引力，是吗？你！他脸色一沉，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我身上有什麼病毒，果然是底层出来的，满嘴污言秽语！瑶瑶说你嘴毒心眼小，我以前还不信！看，又是简瑶说。我累了。真的。行了，你家简瑶呢？我转过身，不想再看他那张脸，叫她自己过来交接，我赶时间。交接？交接什麼？席川皱眉，随即像是想到什麼，露出一丝了然又恶毒的笑，哦，也是，瑶瑶那种身价，确实该找个人替她处理些脏活。怎么，你现在沦落到给她当助理了？还是……更脏的那种？

这句话，诛心。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席川，知道你为什麼总被她耍得团团转吗？

因为你又蠢又瞎，我轻声说，而且还特别喜欢在垃圾堆里捡宝贝。说完，我不再停留，跟著两个黑衣人走向专用电梯。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我听到席川在外面气急败坏的声音。简糯你给我等著！下个星期，我和瑶瑶联名的那个项目就要在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发布了，我会亲自在发布会上向她求婚！

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你这辈子都攀不上我，更别想再恶心瑶瑶！

你会为今天说的每个字，后悔到想死的，知道吗？电里的金属壁上，倒映出我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我缓缓抬起手，摸著那个编号R-07的手环。冷的，像块墓碑。我笑了。席川。简瑶。等著吧。当我从地狱爬出来的时候，我会亲手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拖下去。3厉家的医疗基地，建在申城郊外一座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里。

没有名字，地图上找不到定位，只有一个冰冷的代号零号。

我的房间是顶层的一个全透明玻璃套房，奢华得像个鸟笼。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庄园的森林和湖泊，但每一扇窗，都被无形的电网封死。

在这里的第二天，我接到了席川助理的电话。很客气，说是席川和简瑶小姐诚挚邀请我参加川瑶AI预测模型发布会前的庆祝酒会。

地址就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我捏著手机，差点笑出声。这不是邀请，是宣判。

是席川在迫不及待地，想让全世界看到他的胜利，和我的惨败。

我问了守在我门外的监控人员。我能出去吗？对方是个戴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名叫周启。他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他微笑著点头。当然，简小姐。您的自由在协议允许的范围内。不过，您的活动轨迹会被实时监控，以确保『容器』的绝对安全。容器。我已经习惯这个称呼了。

周启甚至贴心地为我准备了礼服和专车。坐在前往酒店的车里，我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死寂。我没有去想即将到来的羞辱，我脑子里，只有席川电话里说的那个项目，川瑶AI预测模型。那曾是我的心血。是我大四那年，熬了无数个通宵，写了近十万行代码，废了三百多张草稿纸，才构建出的，一个针对罕见病基因突变的早期预测算法模型。那个模型，是我的毕业论文，也是我打算献给世界的礼物。我只跟一个人分享过那份喜悦和其中的核心构想。那个人，就是席川。酒会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像个幽灵，穿梭在人群里，很快就在最中心的位置找到了今晚的主角。席川穿著一身高定西装，意气风发。

简瑶挽著他的手臂，笑靥如花。他们身边围了一圈人，都是学术界和商界的大佬。

我端著一杯香槟，慢慢走近。席川，你真是年少有为啊！听说这个模型一旦应用，至少能将三种遗传病的预防率提高百分之五十！是啊，简小姐也是才华横溢，听说这个模型的命名，就是取了你们两位的名字？真是天作之合，学术界的金童玉女啊！

简瑶捂著嘴，一脸娇羞地靠在席川肩上。哪里呀，都是阿川的功劳，我只是在他需要灵感的时候，给他提供了几个小小的建议而已。席川揽著她的腰，满眼宠溺，嘴角是藏不住的骄傲。他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像是很谦虚地说：瑶瑶太谦虚了。

没有她，这个模型根本不可能成功。它的核心灵感，来源于瑶瑶一个独特的视角，这是任何数据都堆砌不出来的天赋。周围又是一阵恭维。我的胃里翻搅起来，香槟的气泡顶著我的喉咙，又酸又涩。就在这时，会场的主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开始滚动播放发布会的预热PPT。其中一页，用巨大的字体写著项目的标题。

《川瑶AI预测模型：基于长链非编码RNA的遗传性血液病风险预测》底下，一行小字写著作者：席川，简瑶。我死死盯著屏幕中央那条被放大展示的核心算法公式。

那串符号，那条路径，那个结构……它就像是我被人生生剜去的一块心头肉，如今，却被他们裱起来，当作爱情的信物，挂在墙上，昭告天下。无耻的，小偷。

4我的手抖得厉害，香槟杯几乎要握不住。全身的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周围所有人的恭维和笑声，都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我看到简瑶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我身上。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她微微蹙眉，像是在担忧一个走错了地方的，可怜的穷亲戚。接著，她附在席川耳边，轻声说了句什麼。

席川转过头来，看到我的一瞬间，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眼中写满了厌恶和不耐烦。

他推开身边的人，大步向我走来。像一个国王，走向他领地里一个碍眼的乞丐。

你来这里干什麼？他压低声音，话语却像刀子，嫌不够丢人吗？简糯，这是你能来的地方？我盯著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愧疚。什麼都没有。

只有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的轻蔑。这一刻，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五年前，我妈还没被送进疗养院的重症监护室时，就是简振雄动用关系，截断了医院对她的所有援助。

理由是，我的学费太贵，我媽的医药费太贵。他这个善心的养父，负担不起了。

而就在他跟我说这话的第二天，他给简瑶买了一辆限量版的玛莎拉蒂，作为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简振雄和简瑶，席川和简瑶，他们是同一种人。踩著别人的尸骨，享受著血腥的盛宴，还嫌弃尸骨的姿态不够优雅。我不能来吗？我迎上他的目光，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问，席川，偷来的东西，用得还顺手吗？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铁青。你胡说八道什麼！你是不是忘了，当年这个课题，你以我的名义去申请经费，结果转手就把所有功劳都记在了自己和简瑶的头上！

我是忘了，我看著他因为震惊而微张的嘴，我忘了当初，是谁抱著我的笔记本电脑，跪在我面前，说只要我帮他拿下这个项目，他就……他就跟我结婚。

那些被我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最不堪的往事，此刻像是锋利的碎片，全都炸开了。

周围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朝我们这边张望，窃窃私语。简瑶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席川的胳ATFX，声音带著哭腔，阿川，别跟她说了……她……她肯定是受了什麼刺激……她演得那么逼真，柔弱，又善良。

席川立刻回过神，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著我，简糯，你够了！

我看你就是嫉妒瑶瑶，想毁了我们！你这种蝎子心肠的女人，怎么不去死！

他指著我的鼻子，一句一句，像是在给我宣判。我告诉你，我从来没碰过你的什麼破论文！

这一切都是我和瑶瑶的心血！是你，当年死皮赖脸地缠著我，现在又来破坏我的发布会！

保安！保安在哪儿？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周围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兴奋。我站在那里，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我知道，我今天会输。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没有人会相信我。我笑了，就在保安即将抓住我的时候，我对著脸色惨白的简瑶，做了一个口型。我说：等著。然后，就在那一片混乱中，一只手，稳定而有力地扶住了我的手臂。够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转过头，看到了周启。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看著席川，笑容斯文，眼神却像在看一具尸体。席先生，他说，闹剧该结束了。5周启的出现，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几秒。他身后跟著四个和门外那两个一样，穿著黑色西装，气场迫人的男人。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整个酒会的气压都仿佛低了几度。

席川显然不认识他，但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色厉内荏地说：你是谁？

这是我的私人酒会，谁让你们进来的？周启没理他，只是侧过身，恭敬地对我说：简小姐，先生在等您，我们该回去了。这个态度，让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先生？席川和简瑶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我点点头，转身就要走。站住！席川忽然叫道，他上前一步，想抓住我，却被一个保镖伸手拦住，轻描淡写地就将他推开了半米。席川涨红了脸，指著我的背影，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简糯！你长本事了啊！说，你又榜上了哪个老男人？厉家？

申城有这个家族吗？你是不是又被骗了？我告诉你，你离了简家什麼都不是！

他的声音很大，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并没输。我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对周启说：这只狗太吵了。周启心领神会地微笑颔首。他打了个手势。下一秒，我身后传来席川一声短促的痛呼，然后就是被人捂住嘴的呜咽声。我没看，也懒得看。

走出酒店大门，冷风一吹，我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上了车，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膝盖上搭著一条柔软的羊绒毯。周启坐在我对面，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席川和简瑶的个人資料，详细到他们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每一次考试成绩，以及他们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流水。简小姐，周启的声音很平静，先生说，他的东西，不喜欢被无关的人弄脏。我愣住，反应过来他说的东西，是指我。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更深的寒意。我不是人，我是一个归属品。我抬头看他，你们先生是谁？

周启微笑，您很快就会见到了。车子一路疾驰，返回零号基地。这一次，周启没有带我去我的玻璃鸟笼，而是带我下到了基地的最底层。电梯门打开，是一条纯白色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

周启在门口的识别器上验证了虹膜和指纹，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更像是未来科幻电影里的实验室。无数精密的仪器在闪烁著蓝光。而实验室的正中央，安静地躺著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躺在特殊维生舱里的男人。他闭著眼睛，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五官却精致得不像真人。即使是在沉睡中，眉宇间依然带著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

这就是厉家需要我用血去救的人？我站在原地，还在震惊中没有回神，身后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好看吗？我猛地回头。周启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

一个坐著轮椅的男人，从实验室的阴影处，缓缓滑了出来。

他穿著一身熨烫得体的深色家居服，腿上盖著一条和我车里那条一模一样的羊绒毯。

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感，却比简振雄站著的时候还要强烈百倍。

是刚刚酒会的那个先生。只是此刻，他不再扮演周启的跟班，而是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没有回答，只是操控著轮椅来到我身边，和我并排站在一起，看著维生舱里的那个男人。他叫厉沉砚，他说，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我的，双胞胎哥哥。我彻底呆住了。他转动轮椅，面对著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看著我，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简糯，欢迎来到你的新世界。而我，他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是这里唯一的，王。他们都叫我，厉二爷。

6我盯著那张和他哥哥有七八分相似，却因为眼神里的阴鸷和锐利而显得截然不同的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厉家二爷，这个在申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传闻他性情乖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