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在球场打球。我拿着水和毛巾在场边等他。他一个队友跑过来，自来熟地勾住我的肩膀。

嫂子，等阿泽呢？你可得看紧点，他最近和一个玩摇滚的黑皮辣妹走得特别近。

我拧瓶盖的手一顿。我为了追他，装了三年乖乖女，可我明明是地下乐队的主唱啊。

1.篮球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像敲在我混乱的心跳上。午后的阳光滚烫，顾泽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每一个跳跃投篮都引来旁边几个女生的尖叫。我穿着一身棉布白裙，安安静静地坐在场边的长椅上，手里是他最爱喝的冰镇电解质水。三年了，为了他一句我就喜欢你这样文静乖巧的样子，我收起了所有带刺的锋芒，装成了他最爱的纯白茉莉。顾泽的队友林浩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汗湿的胳膊毫不见外地搭上我的肩膀。嫂子，等阿泽呢？我笑着点头，递给他一瓶水。

他猛灌几口，抹了把嘴，压低声音，用一种看好戏的语气说：你可得看紧点，阿泽最近和一个玩摇滚的黑皮辣妹走得特别近。我拧开瓶盖准备递给顾泽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林浩还在絮絮叨叨：那女的，啧，烟熏妆，皮夹克，又野又辣。

阿泽嘴上说着烦，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前天我们去Live House，他还跟人要了联系方式。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烟熏妆，皮夹克，黑皮辣妹。那不就是我吗？

为了追顾泽，我漂白了挑染的头发，洗掉了所有文身贴，把马丁靴和皮夹克全压进了箱底。

可我每周五的美术社团活动，其实是去城西的Live House，作为黑凤

乐队的主唱参加演出。我那个为了舞台效果特意化的欧美烟熏妆，加上晒灯弄出来的蜜色皮肤，和顾泽面前这个白净乖巧的姜吟，判若两人。所以，顾泽根本没认出我。他一边享受着我这个乖乖女女友的温柔体贴，一边又被我另一个摇滚辣妹的身份所吸引。真是讽刺。顾泽结束了半场，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满脸的理所当然。水呢？他接过我手里的水，仰头就灌，喉结滚动。旁边的女生看得脸都红了。他喝完，随手把空瓶丢进我怀里，又抽走我手里的毛巾擦汗。走了，陪我去吃饭。他的语气是命令，不是商量。

我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顺从地点点头。饭桌上，我状似无意地提起：阿泽，我一个同学说城西的Live House最近很火，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顾泽夹菜的动作一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种地方？吵得要死，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

他一脸嫌恶，吟吟，你怎么会对那种地方感兴趣？你安安静静的就很好，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坏了。他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优越感。

尤其是那些玩摇滚的，男男女女都乱得很，你离他们远点。我垂下眼，捏着筷子的手收紧。原来在他心里，我的梦想，我的热爱，就是乱七八糟和不三不四

。2.叮咚——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泽发来的微信。吟吟，这周六我爸妈想见见你，就在我们家，你准备一下。我看着那行字，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见家长。

这曾是我期待了三年的事情。我回了一个好，然后点开另一个聊天框，那是我们黑凤

乐队的群。吉他手阿默：@Yin，姐，这周六晚上有音乐节的选拔演出，对我们很重要，你时间OK吗？Yin，是我的艺名。两个同样重要的邀约，撞在了同一天。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蕾丝裙，长发披肩，妆容清淡的自己，感到一阵陌生的窒息。

这不是我。我拨通了顾泽的电话。阿泽，周六晚上我……我知道你没事。

他直接打断我，你那个美术社团的活动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周六你哪也别去，下午就过来我家，帮我妈打打下手。他的语气那么自然，仿佛我的时间，我的人生，都由他来安排。一个女孩子，别老在外面抛头露面。以后结了婚，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

我握着手机，说不出一句话。电话那头传来林浩咋咋乎乎的声音：泽哥，快看！

『黑凤』主唱Yin发新照片了，这大长腿，这马甲线，绝了！顾泽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兴奋和渴望。给我看看……操，真他妈带劲。我默默地挂了电话。

周六那天，我没有去顾泽家。我画上了最浓的烟熏妆，穿上了铆钉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一头黑色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散着。镜子里的人，眼神锐利，红唇似火，是我，也不是那个姜吟。晚上七点，音乐节选拔现场，人声鼎沸。阿默在后台递给我一瓶水，担忧地看着我。Yin姐，你今天状态不对。我摇摇头，看向舞台侧方。

一个熟悉的身影挤在人群里，正踮着脚尖，兴奋地朝舞台张望。是顾泽。他来看Yin

的演出了。而此刻，他的手机应该已经被他爸妈打爆了，质问他那个乖巧懂事

的女朋友为什么还没出现。轮到我们上场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我握着麦克风，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能清晰地看到台下顾泽那张惊艳又痴迷的脸。

他看得那么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边不远处，林浩和几个队友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不可思议。林浩举着手机，镜头在我和顾泽之间来回移动。一曲结束，台下是山呼海啸的掌声和尖叫。我喘着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我拿起麦克风，目光直直地射向顾泽。谢谢大家。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下一首歌，我想送给一个人。顾泽的表情更加兴奋了，他似乎觉得，我是在对他说话。我笑了，笑得肆意又张扬。这首歌，送给我那位说最讨厌摇滚，却又背着我，偷偷来看摇滚辣妹演出的……前男友。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顾泽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身边的林浩，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3.音乐的前奏响起，是我写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关于欺骗与伪装的歌。我的声音撕裂长空，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砸在顾泽心上的一记重锤。你爱我的纯白无瑕，也爱她的野性迸发。

你享受我的温柔听话，也渴望被她踩在脚下。可笑吗？我就是她。台下的观众疯了，他们没听懂歌词里的故事，只觉得这首歌的情绪和力量前所未有地爆炸。而顾泽，他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那张英俊的脸上，从震惊到恐慌，再到羞愤，表情精彩得像一出默剧。我看到他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似乎想给我，或者说，给姜吟

打电话。我唱到高潮，一把扯下脖子上的choker，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月牙形的胎记。

那是姜吟洗澡时都不敢让顾泽看见的，独一无二的印记。这一下，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代的是无尽的混乱和难堪。

演出结束，我们乐队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晋级名额。回到后台，阿默和贝斯手他们把我围住，兴奋地又叫又跳。Yin姐！你刚才太牛了！那首歌简直是神来之笔！我笑着，卸下一半的妆，露出一边清秀，一边妖冶的脸。手机疯狂震动，是顾泽的连环call，还有上百条未读微信。姜吟！你到底在哪？你什么意思？舞台上那个人是你？

你耍我？接电话！我直接把他拉黑，然后发了条朋友圈，定位在Live House，配图是我那张阴阳脸的自拍。文字是：做回自己，真爽。设置，仅顾泽及其好友圈可见。我能想象到，当他那些兄弟看到这张照片，再联想到他刚刚在台下的痴迷模样，会是怎样一副场景。果然，不到十分钟，林浩的电话就打到了阿默手机上。阿默开了免提。卧槽！阿默，你们主唱……是姜吟？

顾泽的女朋友？林浩的声音都劈叉了。阿默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点头。

阿默清了清嗓子：是，又不是。舞台上的是Yin，不是谁的女朋友。

电话那头传来顾泽气急败坏的咆哮：让她接电话！姜吟！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出来！

我拿过手机，淡淡地开口：顾先生，你找谁？姜吟今天不在，我是Yin。你……

顾泽气得说不出话，你马上给我过来！把话说清楚！说什么？说你一边骂着摇滚乐，一边追着摇滚主唱？还是说你一边让我当个乖乖女，一边对着我的另一张脸流口水？

我轻笑一声，顾泽，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我……我那是……别解释了，我打断他，从今天起，我们两清了。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门口传来骚动，是顾泽，他竟然冲破了保安的阻拦，闯进了后台。他双眼通红，死死地瞪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姜吟，你玩儿我？他冲过来想抓我的手，被阿默一把拦住。放开！顾泽怒吼。

我慢条斯理地用卸妆巾擦掉另一半脸的妆，露出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纯的脸。

现在，你看清楚了吗？顾泽彻底愣住了。周围的乐队成员和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我们。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他的声音在抖。骗你？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泽，究竟是谁在骗谁？是谁说喜欢我的文静，转头就去追一个辣妹？是谁说讨厌摇e滚，却在台下看得目不转睛？我不知道那是你！

他急切地辩解。所以呢？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就准备脚踏两条船了？我步步紧逼，你只是爱上了一个幻想，一个是你温柔的港湾，一个是你刺激的冒险。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顾泽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我拿起我的包，越过他，向门口走去。分手吧，顾泽。你配不上姜吟，更配不上Yin。

他从后面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我不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姜吟，你装了三年，一定是很爱我吧？你不能就这么走了！4.爱？我甩开他的手，回头看他，眼神冰冷。顾泽，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伸出三根手指。三年前，你和朋友打赌，说三个月内一定能追到我这个『高岭之花』。我答应你，不过是想看看，你这种自大的男人能装多久的深情。顾泽的瞳孔骤然一缩。至于我为什么装乖乖女，我指了指我的脸，因为我这张脸，太有攻击性，不符合我当时想写的歌的情境。

我需要体验一下『纯白茉莉』的生活，来找找灵感。我说的半真半假。当初接近他，确实是因为那个赌约，我想戳破他的假面。但后来，我对他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也确实动过一丝心。可现在，那点心动早已被消磨殆尽。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顾泽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也不全是，我耸耸肩，比如，我讨厌吃青椒，喜欢喝加冰的奶茶，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你从来没问过，也从来没在意过。

他总是自作主张地给我点不加冰的常温饮料，把所有他不爱吃的东西都丢进我碗里。

他喜欢的，不是我，只是一个符合他想象的，没有自我，完全依附于他的完美女友。

顾泽的脸色灰败下来。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引以为傲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我踩得粉碎。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懒得再理他，转身就走。

阿默和乐队成员跟了上来，簇拥着我离开。走出Live House，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我深吸一口气，三年的压抑和伪装，在今晚彻底释放。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二天，我成了学校论坛的焦点。惊天大瓜！经管系系草顾泽被绿了？还是自绿？

帖子里，是昨晚林浩拍的视频，和我那张阴阳脸的自拍。视频里，顾泽对着舞台上的Yin，表情痴迷，而舞台上的Yin，正是我，姜吟。

下面的评论炸开了锅。卧槽！所以顾泽一边和姜吟谈着恋爱，一边在追Yin，结果Yin就是姜吟？这是什么年度魔幻大戏？笑死我了，自己绿自己，人才啊！

姜吟也太牛了吧！这才是真·海后！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只有我心疼顾泽吗？被骗了三年啊！心疼个屁！他要是真心喜欢姜吟，会去看别的辣妹？活该！我关掉手机，不想理会这些纷纷扰扰。

乐队因为昨晚的演出一炮而红，很多音乐公司向我们抛来了橄榄枝。

我们选了一家最有诚意的，签了约。就在签约仪式当天，顾泽出现了。他瘦了一圈，眼下带着青黑，看起来憔悴又颓废。他拦住我的去路，眼睛里布满血丝。吟吟，我们谈谈。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不，你听我解释！他抓住我的手臂，语气急切，我承认，一开始我是被Yin吸引了，但那只是男人劣根性的新鲜感！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是那个温柔的，会给我送水的姜吟！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悲。直到现在，他还在试图分割我和Yin。可我不是她。我平静地说，那个温柔的姜吟，是我为了接近你，演出来的。而那个让你觉得新鲜刺激的Yin，才是我的一部分。你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幻影。不！我爱的就是你！他固执地强调，我可以接受你的全部！你可以继续玩摇滚，化浓妆，我什么都接受！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他以为这是恩赐，是妥协。可我，已经不需要他的接受了。顾泽，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已经不爱你了。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彻底刺穿了他最后的伪装。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我说，我不爱你了。以前或许有过，但现在，没了。我抽回自己的手，祝你找到一个，真正符合你所有想象的『完美女友』。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进了签约的会议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他世界崩塌的声音。5.签约后，乐队进入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