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存放处

生满苔藓的天花板挂着一支吊灯，微弱的光芒让漆黑的房间少了几分冰冷，风呼呼地从窗户灌进来，吊灯的支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灯灭了，一切重归寂静。

十根锁链的尾端镶嵌在墙壁中，相互错开，贯穿了一个青年的手臂，肩膀，大腿，头颅和心脏。

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的血液已经干涸，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吱呀。”

修女推开了房门，手里捧着一本圣经，她跪在青年面前，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只有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愿主宽恕你的罪过。”

悬挂在空中的青年这才稍微抬起下巴，杂乱的头发粘连在一起，打成结扣，那双冷漠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向修女腿上放着的圣经。

“我无罪。”

不大的声音在房间里却格外清晰，青年的喉咙早已沙哑，但说话依旧充满力量。

修女翻开圣经，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十厘米左右的钢针，“亵渎众神，罪该万死。”

钢针对准青年的指甲，沿着缝隙深深刺进去，十指钻心的疼痛，青年却毫无反应。

他嘴唇微微张开，用极低的声音倒计时，“五，四，三，二……”

修女抽出钢针，她听到青年在倒数，有些不解。

“你准备忏悔了吗？”

青年忽的笑了起来，笑声相当瘆人，穿透他身体的铁链不停颤动，发出哗哗的声音。

“去死吧……”

修女睁大双眼，腹部传来一阵温热，衣服上有粘稠的触感，她低下头，发现腹部被青年用拳头打穿，血流不止。

眼神恢复短暂的清明。

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这张脸上浮现出极其古怪的神情，三分痴狂，三分信仰，三分不舍。

“王啊，你无罪，我们都在等你……王啊……快醒来……”

话音终结。

高铭猛地睁开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汗水浸湿了他的背心，他扶着自己的额头，“又是这个梦，最近做的太频繁了。”

他准备把这个梦境的细节写下来。

居住的房间很小，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厕所厨房卧室都挤在这个小地方，床的末尾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放了一堆书籍和图纸。

高铭把杂物都推到一边，顺手拿起一张图纸，上面画着把左轮手枪，从口径到材料再到制作步骤，写的极其详细。

“等着别人来拿吧，送过去太麻烦了。”

把图纸放在一边，他拉出床板，这个床板经过他的设计可以延伸并折叠，房间狭小，正好距离足够，拉出的床板折叠后就成了椅子。

他努力回想那名修女的外貌，梦境很模糊，只能回想起大概，不过修女的身材他印象比较深刻，很丰满，宽松的修女服被她衬得傲然挺拔。

画了大概半个小时，修女的身材完美复刻，那张脸高铭依旧不知道该从何处下笔。

回想不起来的感觉很难受，他只能将目光投放至窗外，借机放松一下恢复精力。

灰蒙蒙的天空蒙上一层锈色，阳光艰难地穿透尘埃，在大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光斑。

人们居住的房屋大多是砖瓦水泥，简单粗暴的则直接用铁板和螺丝随意拼凑，隔板之间塞满了泡沫或者旧报纸，那是用来充当隔热的材料。

现在是2065年，第一次大灾变后的世界。

常年处于这种环境，人的心情容易变得压抑，高铭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知道不能一直憋在屋子里，他需要出去走走。

套了三层衣服，高铭才敢出去，外面的风沙大的吓人，开门的那一刻感觉快要被吹飞出去。

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门关上。

“该去哪里呢？温室还是狩猎所？”高铭拿不准主意。

“去温室吧，那里比较近。”做出决定后他便准备出发。

“高铭！等一下！”远处传来呼喊声，此时风沙暂时平息，高铭很确定有人在叫自己。

他转过身，认出来人是谁，“怎么了老李，上面放粮了？”

老李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没……没有，听我说，你被讨伐队选中了！”

讨伐队，是大灾变之后的产物，地表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众神之上的秩序怜悯人类的卑微，创造了一款超现实游戏，使得人类可以通过游戏获得点数，再用点数去换取食物和水。

也可以选择强化自己的身体，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讨伐队还担任着保护人类栖息地的重任。

大灾变后地球的许多生物都发生了变异，人类也发生了某些变化，但就根据已知的情况，远远没有其他低智慧生物变异的程度高。

“呵呵，讨伐队是人都死光了，才会把我都拉进去吧。”高铭自嘲地说道。

大灾变来临之前，他还在精神病院被绳子绑住治疗，大灾变之后更是被每个人排挤，大家都说他疯了。

可高铭知道自己没疯，他清醒的很。

那一天混乱的记忆占据他的脑海，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按压着太阳穴，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父母死亡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嘴角的血味正浓，“自己”杀死了父母，所以被定罪为故意杀人，被社会评为不忠不孝的逆子。

他被关在精神病院两年半，那晚的回忆始终折磨着他，不知何时梦境变成了一名修女来让他忏悔。

可父母绝对不是他杀的，不，甚至死的都不一定是他的父母。

虚假的疯子被推到风口浪尖，真正的疯子跪下向神明祈祷。

高铭摆正眼神看着老李。

把人拉进讨伐队，他是有提成的，在这遍地废土的时代，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他又不敢去外面探索。

只能在白房里像一只赖皮虫一样粘着别人生存。

眼看高铭神色不悦，他便低下头，左右张望，非常紧张地说道:“之前讨伐队拒绝你也是被迫无奈，而且加入讨伐队可以获得超凡的力量不是吗？难道你不心动？”

前半句高铭一个字也不信，后半句倒是打动了他。

一直待在白房，就是为了进讨伐队，准确的来是讨伐队有他需要的东西。

人类的力量终究是太脆弱了，想要向神明挥剑，就不能依靠凡铁铸就的剑，他需要与神明同等的力量。

“我会去讨伐队看看，但不是因为你。”

“哎好！您慢走啊，吃饭了没，要是没有的话来我家吃个饭吧。”老李此刻激动坏了。

不管怎样，只要高铭去了，他这个月就不用饿肚子了。

“不必，领你的提成去吧。”

高铭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风沙又吹拂起来，他不得不从兜里掏出护目镜戴上。

迎着风沙向讨伐队根据地走去。

高铭走了，老李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是个杀父母的疯子，不然我还挺愧疚的。”

拉进来有提成，拉不进来自然也有处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只能让高铭牺牲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