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敲打着光华女校的窗，没完没了，听得人心烦。

顾云裳指腹轻轻抚过枕下那张泛黄的二胡乐谱，冰凉的纸张能让她暂时压住心里那股越烧越旺的不安。这年头，能让她静下心的，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云裳！云裳！”

宿舍门“砰”地被撞开，苏婉清几乎是跌进来的，浑身湿透，眼睛却亮得吓人，怀里死死护着一叠稿纸，像护着命根子。

“写完了！我的《秋鸣》……终于写完了！”她声音发颤，不知是冷还是激动，一把将稿纸塞到顾云裳手里，“你快看！最后那一章，我改了三遍！”

稿纸沉甸甸的，浸了潮气，墨香混着雨水的腥味扑面而来。顾云裳一摸就知道，这绝不是练笔，是心血。

“你慢点说，别急。”她拉着婉清坐下，指尖划过那些力透纸背的字迹，越看，心里越惊。这文章太锐了，像开了刃的刀，直捅那吃人的世道。

“婉清，这文……”她喉咙发干，“这文太好了，好得……我有点怕。”

“怕什么？”苏婉清扬起苍白的脸，眼底却燃着一团火，“谢先生说了，这时代就是缺敢说话的声音！他答应帮我细细看的，他说……有希望发表！”

谢先生。

谢栩。

这个名字像根针，轻轻扎了顾云裳一下。那个《申闻日报》最年轻的主编，沪上文化圈里人人称赞的才俊，新女性的“知己”。也是……让她偷偷红了脸的人。

是他先靠近的她，夸她文章有灵性，带她见识那些她想都不敢想的沙龙聚会。他说话时总看着她，眼神温和，好像她是什么稀世珍宝。她以为……

她甩甩头，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悸动。“谢先生……看过了？”

“嗯！”苏婉清重重点头，满是信赖，“他说构思极好，只是笔力还嫩，要帮我润色润色。云裳，要是真能发表……”她抓住顾云裳的手，冰凉一片，“我们能改变点什么吗？”

顾云裳反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心下稍安。他肯这样帮婉清，总是好的。

“能的，肯定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