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月的C大，梧桐树叶才开始泛黄，林默已经在校图书馆门口站了半小时。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杯还温热的芋泥奶茶，三分糖，多加珍珠——苏晚晚最喜欢的口味。

这是他为苏晚晚送奶茶的第四百三十七天，几乎横跨了整个大学生涯。“哟，这不是咱们苏大校花的专属外卖员吗？”几个路过的男生嬉笑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林默耳朵里。林默没回头，只是将卫衣帽子拉得更低了些。三年多来，这种调侃他早已习惯。从大一开始被苏晚晚的美貌惊艳，到后来鼓起勇气送水送零食，再到如今成为全院皆知的“苏晚晚专属舔狗”，林默已经数不清自己被多少人明里暗里嘲笑过。但他从不在意。

因为每次苏晚晚接过他送的东西时，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就足够支撑他接下来好几天的欢喜。“等她来了就好了。”林默在心里默念着，不时望向图书馆侧面的小路。那是苏晚晚从自习室出来的必经之路。天色渐暗，秋风吹起几片落叶，在林默脚边打了个旋。图书馆里的人陆续离开，灯火一盏盏熄灭，苏晚晚却始终没有出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宿舍老大赵强发来的消息：“默哥，还没回来？

哥几个等着你开黑呢！”林默正要回复，忽然听见熟悉的笑声。他抬头，看见苏晚晚正从图书馆侧面走出来——但不是一个人。计算机系的才子秦风走在她身旁，两人靠得很近，不知说了什么，苏晚晚笑得花枝乱颤，那是林默从未见过的开怀笑容。

林默下意识躲到了梧桐树后，手里的奶茶因为突然的动作洒出来一些，沾湿了他的袖口。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起去听讲座。”秦风的声音随风飘来。“好啊，我还从来没听过区块链相关的讲座呢，肯定很有意思。”苏晚晚的声音甜得发腻。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记得苏晚晚曾经明确表示过，对这种技术类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那是大二时，他小心翼翼邀请她去听一个科技展览，苏晚晚连眼皮都没抬就拒绝了。“咦？

那不是经常给你送奶茶的男生吗？”秦风忽然指向林默的方向。苏晚晚顺着方向看过来，眉头微微蹙起：“林默？你在这干什么？”林默从树后走出来，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

他举起手里的奶茶：“我给你送...”“哦，不用了。”苏晚晚打断他，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跟秦风刚喝过咖啡了。而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老是给我送东西，同学们会议论的。

”秦风在一旁似笑非笑：“人家一片心意，别这样嘛。”苏晚晚转向秦风时，表情立刻柔和下来：“你就是太善良了。有些人就是不懂适可而止。”那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林默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三年多的付出，无数次的关心与陪伴，原来在苏晚晚眼里只是“不懂适可而止”。林默的手缓缓垂下，奶茶杯因为握得太用力而微微变形。“其实我今天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苏晚晚看了眼手机：“不好意思啊，我们赶时间，有什么事微信说吧。”“就一分钟。”林默坚持道，目光直视着苏晚晚——这是很少有的情况，以往他都不敢长时间与她对视。苏晚晚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快说。”林默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苏晚晚。

从大一开始就喜欢。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不够帅，不够优秀，家里也没钱。

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周围安静了几秒，苏晚晚的表情从惊讶转为一种近乎怜悯的神色：“林默，我们不是说好做朋友的吗？

你这样我很为难。”“朋友不会记得你所有喜好，不会随叫随到，不会明明自己还有论文要写却先帮你整理复习资料！”林默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朋友也不会在你生病时翘课去买药，不会在你和室友吵架后听你抱怨到凌晨！

”苏晚晚被他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我又没逼你做这些！是你自己愿意的！

”“是啊，是我自己愿意的。”林默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自嘲，“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愿意了。”他将那杯已经凉透的奶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喜欢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想喝奶茶就自己买，论文自己写，生病了自己去医院。”林默说着，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但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苏晚晚愣住了，显然没预料到一向顺从的林默会说出这样的话。秦风插话道：“哥们，没必要这样。

晚晚只是...”“我在和她说话。”林默冷冷地打断秦风，目光依然锁定在苏晚晚脸上，“祝你幸福。”说完这三个字，林默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走出十几步后，他听见苏晚晚在身后喊：“林默！你站住！”林默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停留。他继续向前走，听见苏晚晚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找我！”这一次，林默连停顿都没有了。

回到宿舍，三个室友正挤在一起打游戏，见到林默回来，赵强头也不回地问：“默哥，今天怎么这么晚？又被苏大校花使唤了？”往常这种调侃，林默只会憨憨一笑，有时还会解释苏晚晚又让他帮了什么忙。但今天，他只是淡淡地说：“以后不会了。”“啥？

”赵强终于转过头，游戏里的人物因为他分心而被击杀，“你说什么不会了？

”“我不会再追苏晚晚了。”林默脱下外套，拿起脸盆和毛巾，“我先去洗个澡。

”三个室友面面相觑，等浴室水声响起，才窃窃私语起来。“默哥受什么刺激了？

” “终于醒悟了？” “我赌不出三天，他又得屁颠屁颠去找苏校花。”他们不知道的是，浴室里的林默任由冷水冲刷着身体，眼泪混在水流中无声滑落。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一种告别——告别那个卑微的自己，告别那段看不到希望的单恋。那晚之后，林默真的变了。他不再随时盯着手机等苏晚晚的消息，不再一下课就跑去经管系蹭课，不再省吃俭用就为了给苏晚买生日礼物。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兼职和锻炼上。

开始的一周，苏晚晚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林默的消失。她的朋友圈依旧光彩照人，与秦风的互动越发频繁，经常晒出一起参加活动的照片。第二周，林默收到了一条微信：“在吗？” 是苏晚晚发来的。若是以前，林默会秒回，然后绞尽脑汁找话题多聊几句。但现在，他看了一眼，退出对话框，继续写他的代码作业。

一小时后，手机又震了：“我电脑好像中毒了，能帮我看一下吗？

”林默回复：“建议找专业人士，我不擅长修电脑。”这句话发出去后，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哦”字。赵强在一旁目睹全过程，惊讶得合不拢嘴：“默哥，你来真的啊？”林默没回答，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说明了一切。

一个月后的校运会上，改变已经肉眼可见。林默参加了五千米长跑，出乎所有人意料拿下了亚军。当他冲过终点线时，汗水浸湿了运动衫，勾勒出明显经过锻炼的身材线条，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可以啊默哥！什么时候偷偷练的？

”赵强递过毛巾和水，用力拍着林默的后背。林默喘着气笑了笑，接过水猛灌了几口。

抬起头时，他意外地对上了苏晚晚的目光。她站在不远处的看台上，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苏晚晚迅速别开了脸，假装和旁边的女生说话。林默无所谓地耸耸肩，用毛巾擦了擦汗，继续和赵强说笑。运动会后是聚餐，林默本来不想去，但被室友硬拉了过去。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里，几个班的同学混坐在一起，热闹非凡。

林默埋头吃饭，偶尔接几句话，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

直到他听见苏晚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里有人坐吗？”林默抬起头，苏晚晚端着餐盘，指着他对面的空位。她身边没有跟着秦风，这有点不寻常。“随便。”林默简短地回答，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苏晚晚坐下后，似乎期待林默说些什么，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气氛有些尴尬。“恭喜你啊，今天跑得不错。”最终还是苏晚晚打破了沉默。“谢谢。

”林默仍然没有抬头。“你...最近很忙吗？”苏晚晚试探着问，“好像很少看见你。

”“嗯，有点忙。”对话再次陷入僵局。苏晚晚轻轻咬了下嘴唇，这是她感到不安时的小动作，林默再熟悉不过。曾经，只要她露出这个表情，林默就会想尽办法哄她开心。但现在，他只觉得有些可笑。

“我听说...”苏晚晚再次尝试开口，“你加入了计算机协会？”“是的。

”“可是你以前说那个协会都是书呆子...”“人都是会变的。”林默终于抬起头，直视着苏晚晚，“就像你以前说不喜欢技术男，现在不也和秦风走得很近吗？

”苏晚晚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和秦风只是朋友！”林默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林默的表情明显柔和下来：“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起身走向餐馆外，声音远远传来：“小雨？怎么了...慢慢说，哥听着呢...”苏晚晚愣在原地。

她从未见过林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对除她以外的任何人说话。那个“小雨”是谁？女朋友？

不可能，林默身边从未出现过亲密异性，这也是她一直放心享受他付出的原因之一。

等林默回来时，聚餐已经接近尾声。他拿起外套，对同学们点点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默哥，什么事啊？”赵强问。“我妹有点事找我。”林默回答，同时瞥见苏晚晚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心中冷笑，原来她也会在意啊。走出餐馆，秋夜的凉风扑面而来。林默深吸一口气，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个电话确实是他妹妹打来的，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学生常见的小烦恼。但通话间，妹妹突然问了一句：“哥，你现在不会还在给那个校花当舔狗吧？”林默笑了：“早就不了。

”“太好了！我就说我哥这么优秀，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们宿舍姐妹都说，你要是收拾一下，绝对系草级别！”结束通话后，林默在餐馆外站了一会儿。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明知是舔狗还要继续——因为被需要的感觉太好了，好到让人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价值。但一旦走出来，就会发现世界广阔得多。回到宿舍，林默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苏晚晚的。还有一条消息：“能帮我个忙吗？

秦风说有个编程问题很难，我记得你好像学过这个？”林默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回复：“不方便。”几乎是立刻，苏晚晚打来了电话。

林默等铃声响了几秒才接起来：“什么事？”电话那头的苏晚晚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冷淡，顿了一下才说：“就是那个编程题...真的很急，明天就要交...”“所以呢？

”林默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晚晚被噎住了，半晌才小声说：“你以前都会帮我的...”“以前是以前。”林默走到阳台，关上门，“苏晚晚，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随叫随到。你有问题可以问秦风，他不是计算机天才吗？”“他...他最近很忙...”苏晚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而且你比他耐心多了...”林默几乎要笑出声了。是啊，他耐心，他好用，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现在，他不愿意了。“我也很忙。”林默说，“没别的事的话，我挂了。”“等等！”苏晚晚急急地说，“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因为我和秦风走得太近？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林默打断她：“你跟谁走得近，与我无关。我还有事，再见。”不等苏晚晚回应，他结束了通话，然后干脆利落地将她的号码拉入了免打扰名单。做完这一切，林默感觉心中最后一点桎梏也被打破了。他望向窗外，繁星满天，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而电话那头的苏晚晚，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第一次感到有些心慌。她再次拨打林默的号码，却直接转入了来电提醒。“他居然...挂我电话？”苏晚晚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安慰自己：没关系，林默肯定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会像以前一样回来找她。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这次可能真的不一样了。

中编程大赛决赛安排在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计算机学院的多媒体报告厅里坐满了人。

林默坐在参赛选手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复习着他们的项目方案。

他和队友们开发的“智能学习助手”已经进入了决赛，这是他们三个月来的心血结晶。

“紧张吗？”旁边的女生小声问。她是团队的产品经理，叫陈雨欣，商学院的大三学生，以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和出色的演讲能力著称。林默摇摇头：“准备好了就不紧张。”事实上，他确实不紧张。这几个月来，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在用代码构建一个应用，而是在用每一行指令重建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下面请‘智学’团队上台展示他们的项目。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报告厅。林默深吸一口气，与队友们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走上舞台。陈雨欣负责主讲，林默则负责技术演示部分。展示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林默抬头准备演示核心功能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观众席第三排——苏晚晚坐在那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晚晚微微笑了一下，那是一个林默从未见过的、带着些许羞涩和赞赏的笑容。若是从前，这一个微笑就足以让他手足无措整整一天。但现在，林默只是平静地移开视线，将展示我们的核心算法如何根据学生的学习习惯自适应调整内容推荐...”演示完美结束，台下响起热烈掌声。林默和队友们鞠躬致意，走下舞台时，他注意到苏晚晚的掌声格外持久，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他读不懂的光芒。比赛结果将在所有团队展示完毕后公布，中间有半小时休息时间。林默刚在座位上坐下，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写着“恭喜展示成功！——苏晚晚”林默挑了挑眉。一个月前，他已经把苏晚晚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显然她换了个号码来加他。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通过了申请。几乎立刻，消息就弹了出来：“你刚才太厉害了！

我都不知道你编程这么强。”林默回复了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你会做这么多东西？”苏晚晚又发来一条，后面跟了个可爱的表情包。林默盯着屏幕，几乎要笑出声。大二那年，他曾经兴奋地告诉苏晚晚自己写的一个小程序获得了学院奖项，当时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说：“哦，挺好的”，然后就转移话题抱怨起专业课太难。现在，他却“从来没告诉过”她？“你没问过。”林默最终回复道。

对话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苏晚晚发来：“我能当面恭喜你吗？

我在后排坐着。”林默皱起眉头。苏晚晚什么时候对技术比赛感兴趣了？他记得清清楚楚，去年他邀请她来看一个小型编程比赛，她说：“看别人敲代码多无聊啊，还不如在宿舍追剧。

”“比赛还没结束，不方便离开。”林默回复道，然后收起手机，假装没看见对方又发来的消息。最终，“智学”团队获得了亚军。虽然与冠军失之交臂，但对于一个全是本科生的团队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出色的成绩。

评委特别表扬了他们的创新思维和实用价值。颁奖结束后，一群人围过来祝贺他们。

林默正与指导老师交谈，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他转过身，苏晚晚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