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美甲店的琥珀色林薇第三次在加班后走进“指尖密语”时，玻璃门上的风铃正卡在半声颤音里，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尾巴。店主是个穿黑色旗袍的女人，领口别着枚银质蝴蝶胸针，翅膀上的纹路细得像头发丝，“还是做上次的琥珀色？

”她点头时，目光扫过墙面上的价目表。上次明明标着“琥珀玉脂款198元”，此刻那行字却变成了“琥珀玉脂款——同好价”，后面的数字被一块暗红色的污渍盖住，像是干涸的血。“最近总有人约凌晨的时间。”旗袍女人把她引到靠窗的座位，窗外是写字楼的后巷，垃圾桶旁边堆着几个黑色塑料袋，风一吹就鼓起来，“说白天做的指甲留不久，只有半夜做的，能嵌进骨头里。”林薇的指尖顿了顿。

她是家广告公司的文案，最近接了个美妆品牌的案子，客户要求突出“持久”和“独一无二”，她熬了三个通宵都没写出满意的方案。

昨天凌晨两点，她在公司厕所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指甲——明明三天前刚做的裸粉色，却褪成了浑浊的黄色，指甲盖边缘还泛着一层淡红，像蒙了层血雾。“您的指甲有点分层。

”旗袍女人拿出磨砂条，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是经常熬夜吧？指甲是身体的镜子，熬夜多了，里面会藏东西的。”磨砂条划过指甲的声音很轻，沙沙的，像春蚕在啃桑叶。

林薇盯着女人垂下来的头发，发梢刚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藏什么？

”“藏那些没做完的事，没说出口的话，还有……没来得及告别的人。”女人笑了笑，露出一颗极尖的虎牙，“比如您案头那个相框里的女孩，她是不是总问你，为什么不等她？

”林薇猛地抽回手。相框里是她的大学室友苏晓，去年夏天在一场车祸里去世了。

那天她们约好一起去做指甲，苏晓说要做和她一样的琥珀色，可她临时被客户叫去改方案，让苏晓在美甲店等了两个小时。等她赶过去时，只看到路口被白布盖着的担架，和苏晓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是美团订单——“指尖密语，琥珀玉脂款，两人同行”。

“您别怕。”女人把她的手重新拉回来，指尖带着一股檀香，“我能帮您把那些东西取出来，也能帮您写出最好的方案。但您要答应我，做完这个指甲后，得帮我带个人来。

”磨砂条继续动着，林薇忽然觉得指尖有点痒，像是有小虫子在往肉里钻。她想缩回手，却发现手腕被女人的头发缠住了，那些黑色的发丝像活的一样，紧紧裹着她的皮肤，“带谁？

”“带一个和您一样，指甲里藏着‘遗憾’的人。”女人拿出甲油胶，琥珀色的液体里飘着几缕极细的红丝，“这是用苏晓的指甲熬的，她生前最喜欢这个颜色，熬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熬出这么一瓶。您用了它，不仅指甲能永远保持这个颜色，还能听见她想对您说的话。”甲油胶刷在指甲上的瞬间，林薇听见了苏晓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薇薇，我在美甲店等了你好久，店员说你取消订单了，我就自己先走了，可路上的车好多，我好怕……”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天她根本没取消订单，是客户突然要求改方案，她忙得忘了看手机，等她看到苏晓的消息时，已经是半小时后——“薇薇，我不等你了，我先去前面的路口等红灯，你快点来呀。

”“她不怪你。”女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她只是想让你记住，有些约定，不能随便改的。”甲油胶很快干了，林薇的指甲变成了透亮的琥珀色，里面隐约能看到几缕红丝在流动，像血管。她试着在手机上敲键盘，指尖落在屏幕上的瞬间，灵感突然涌了出来，那些之前卡了很久的句子，像泉水一样冒出来，不到半小时就写完了方案。“记得带个人来哦。”旗袍女人送她到门口，胸针上的蝴蝶翅膀动了动，像是在挥手，“下次来的时候，让她也做琥珀色。

”林薇走出美甲店，后巷的风还是很大，那些黑色塑料袋被吹得贴在墙上，像一张张皱巴巴的脸。她低头看自己的指甲，琥珀色的甲面里，苏晓的脸正对着她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第二天，林薇的方案被客户夸了，说写出了“灵魂级的持久感”。

下午开会时，她注意到同事张萌的指甲——新做的奶茶色，却泛着一层灰，指甲盖中间还有道裂痕，像被什么东西砸过。“萌萌，你指甲怎么了？

”林薇递过去一杯咖啡。张萌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别提了，我妹妹上周失踪了，她走之前说要去做指甲，就再也没回来。我这几天总梦见她，说她的指甲被人剥了，疼得厉害。”林薇的指尖颤了颤，琥珀色的指甲在阳光下闪了闪，里面的红丝变得更亮了。

她想起旗袍女人的话，慢慢笑了起来：“我知道有家美甲店，做的指甲特别持久，而且……能帮你找到想找的人。”张萌眼睛一亮：“真的吗？在哪？”“就在写字楼后巷，叫‘指尖密语’。”林薇看着她的指甲，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做琥珀色，店主说，那是最‘念旧’的颜色。”当天晚上十点，林薇收到了旗袍女人的微信，只有一张照片——张萌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背被黑色的发丝缠着，旗袍女人正拿着磨砂条，在她的指甲上轻轻划着。照片的背景里，垃圾桶旁边的黑色塑料袋鼓了起来，露出一只涂着奶茶色指甲的手，指甲盖中间有道裂痕，和张萌的一模一样。林薇低头看自己的指甲，琥珀色的甲面里，苏晓的脸旁边多了个女孩，是张萌的妹妹，正对着她挥手。她拿起手机，给客户发了条消息：“下次的方案，我想突出‘共生’这个概念，您觉得怎么样？”窗外的风铃又响了，这次是完整的颤音，像有人在笑。林薇摸了摸指甲，指尖的檀香还在，她知道，下次去美甲店时，旗袍女人会给她准备新的甲油胶，里面会飘着更多的红丝——那是张萌的“遗憾”，也是她新方案的“灵感”。而写字楼后巷的垃圾桶里，又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双涂着琥珀色指甲的手，指甲盖里，林薇的脸正对着外面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第二个故事：出租屋的洗衣机周瑶搬进302室的那天，洗衣机是客厅里唯一的旧物。

米白色的外壳黄得发灰，上面贴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被水洇得模糊：“衣服要分类洗，深色单独，浅色单独，贴身的……别洗。”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说话时总盯着她的行李箱，眼神怪怪的：“这洗衣机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她说用着顺手，留给下一个人。你要是不想用，楼下有自助洗衣房，就是贵点。”周瑶摆摆手。她刚毕业，在电商公司做客服，工资一半要交房租，能省则省。况且这洗衣机看起来还能用，就是旧了点。第一个晚上，她把攒了一周的衣服塞进洗衣机。深色的牛仔裤、浅色的T恤，还有几件贴身的内衣。刚按下启动键，洗衣机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

她弯腰去看，滚筒里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在转，像是……头发。

“可能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周瑶没在意，拿了根衣架去勾，勾出来的却是一缕极长的黑发，发梢还缠着个银色的耳钉，款式很旧，像是十年前流行的样式。她把头发和耳钉扔进垃圾桶，洗衣机又转了起来，水声哗哗的，像是有人在里面洗澡。周瑶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客服群里还在发消息，主管说明天要抽查聊天记录，不合格的扣绩效。她叹了口气，起身去倒杯水，路过洗衣机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门。“谁啊？”周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声音停了。滚筒里的水还在转，泡沫顺着门缝流出来，在地上积成了小小的水洼。她凑近看，水里面飘着几件白色的衣服，不是她的——那是件蕾丝睡衣，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栀子花，边角已经磨破了。“奇怪，我没放这个啊。”周瑶皱着眉，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那东西冰凉冰凉的，指甲很长，深深掐进她的肉里。她猛地缩回手，手腕上留下了几道红印，像被猫抓过。洗衣机还在转，水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细细的，像蚊子叫。周瑶吓得后退了几步，撞在沙发上，手里的水杯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刚好流到洗衣机下面。“别洗……别洗贴身的衣服……”哭声突然清楚了，像是在她耳边说的。周瑶想起便签上的话，浑身发冷。她冲过去按暂停键，可按钮像是坏了，不管怎么按都没反应。滚筒里的水开始变浑，慢慢变成了暗红色，像血。

那件蕾丝睡衣在水里飘着，领口的栀子花被染成了红色，像开在血里的花。第二天早上，洗衣机终于停了。周瑶打开滚筒，里面的衣服全不见了，只有那件蕾丝睡衣，干干净净地叠在里面，领口的栀子花还是白色的，像是从来没被染过。她的手腕上，红印还在，摸起来有点疼。上班时，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午休时，她忍不住问了同部门的同事李姐，李姐是本地人，对这一片很熟。“你住的那栋楼？

”李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三年前，302室死过一个女人，是个护士，叫林巧。

听说她男朋友出轨了，她想不开，就在家里自杀了，死的时候穿着件蕾丝睡衣，就是领口绣栀子花的那种。”周瑶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她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把自己塞进洗衣机里了。”李姐压低了声音，“警察来的时候，洗衣机还在转，里面全是血。后来那房子空了很久，没人敢租。你房东没告诉你？

”周瑶摇摇头，后背全是冷汗。她想起那件蕾丝睡衣，想起手腕上的红印，还有那句“别洗贴身的衣服”。晚上回到家，周瑶不敢再用洗衣机了。她把衣服放进盆里，打算手洗。刚接好水，就听到洗衣机“咔嗒”响了一声，像是有人按了启动键。她回头看，滚筒慢慢转了起来，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帮我……帮我找个人……”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点恳求，“找我男朋友，他叫张磊，是个医生。我有东西要给他。”周瑶握紧了盆，没说话。“我知道你怕我，”声音软了下来，“但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他。”滚筒突然停了，里面掉出来一个小小的盒子，是银色的，上面刻着个“磊”字。周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枚戒指，和她昨天扔掉的耳钉是一对。

“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声音带着点哭腔，“他说要娶我，可他后来和别的女人好了。

我死之前，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都没回。我想告诉他，我不怪他了，我只是……有点想他。

”周瑶的眼睛有点红。她想起自己的前男友，上个月刚和她分手，理由是“性格不合”。

她也发了好多消息，他都没回。“我帮你找。”周瑶说。她在网上搜“张磊 医生 本地”，很快找到了。张磊是市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照片上的他穿着白大褂，笑得很温柔。

周瑶犹豫了一下，给他发了条私信，说自己是林巧的朋友，有东西要给他。

没想到张磊很快回复了，说他在医院值班，让她现在过去。周瑶拿着盒子，打车去了医院。

外科办公室里，张磊正在写病历，看到她进来，抬头笑了笑：“你好，我是张磊。

”周瑶把盒子递给他：“这是林巧让我给你的。”张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接过盒子，手有点抖。打开看到戒指时，他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巧巧……我对不起你。

”“她不怪你，”周瑶说，“她只是想让你知道，她有点想你。”张磊捂着脸，哭了很久。

他说，当年他不是出轨，是他妈妈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他怕连累林巧，就故意说了狠话，让她离开。后来他妈妈好了，他想找林巧解释，却发现她已经死了。“我找了她好久，”张磊哽咽着，“我知道她喜欢栀子花，就在她的墓前种了好多，可她一直没原谅我。

”周瑶看着他，心里有点酸。她想起自己的前男友，或许，他也有什么苦衷？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周瑶打开门，看到洗衣机的门开着，里面放着一张纸条，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很娟秀：“谢谢你。我走了。这件睡衣送给你，以后洗贴身衣服的时候，记得分开洗。

”纸条下面，是那件蕾丝睡衣，叠得整整齐齐的。周瑶拿起睡衣，摸了摸领口的栀子花，突然觉得不那么怕了。她把睡衣放进衣柜，转身去看洗衣机，外壳上的便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纸条：“以后洗衣服，记得开心点。”第二天，周瑶收到了前男友的消息，他说他不是不爱她，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怕连累她，所以才分手的。他问她，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周瑶笑了笑，回复：“好啊。

”她走到洗衣机前，按下了启动键。这次，洗衣机转得很平稳，水声哗哗的，像是在唱歌。

她知道，林巧已经走了，带着她的遗憾，也带着她的原谅。而她的生活，还要继续，像这洗衣机里的衣服一样，不管经历过什么，最后都会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只是从那以后，周瑶再也没洗过贴身的衣服，不是怕，是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需要自己慢慢打理，就像感情一样，不能随便交给别人，也不能随便放弃。

第三个故事：二手书店的留言本苏芮第一次走进“旧书角落”时，是为了找一本绝版的《广告创意案例集》。考研复试要考这本书，她跑了三家书店都没找到，最后在豆瓣小组里看到有人说，这片老巷子里的二手书店藏着不少宝贝。书店藏在巷子尽头，木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旧书角落”四个字是用墨写的，笔画里嵌着些暗红色的斑点，像溅上去的血。推开门时，风铃没响，只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纸香。店主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翻书，头也没抬：“找什么书？”“《广告创意案例集》，2018年版的。

”苏芮踮着脚看书架，书堆得很高，几乎顶到天花板，阳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在书脊上投下细细的光尘。老头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很亮，“在最里面的架子上，第三层。顺便说一句，看完别往里面塞纸条，那本子不是给你写读后感的。”苏芮没太在意，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最里面的架子果然藏着那本书，封面有点破，书页泛黄，翻到最后一页时，掉出来一个牛皮纸本子，封面上写着“留言本”三个字，字迹娟秀，像是女生写的。本子里夹着很多纸条，有的写着“这本书的结局太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