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其实是一本书里的万人嫌配角，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主角方多病当垫脚石，最后还会被他一剑穿心。梦醒后，我看着身边正给我盖被子的方多-病，他一脸天真地问：李莲花，你醒了？你刚刚说梦话，喊我的名字。我笑了笑，把床边的毒药推进了他的水杯里。对不起啊方小宝，我不想死，所以，只能请你去死了。1.方多病毫无防备地端起水杯，将那杯加了料的水一饮而尽。

他咂咂嘴，还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李莲花，你这水还挺甜的。我心头一跳，面上却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嗯，放了些甘草。那不是甘草，是散气丹。

梦境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到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利剑穿透心脏的冰冷痛楚。在书里，我李莲花，或者说李相夷，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用我的悲惨、我的死亡，来成就主角方多病，让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成长为一代大侠。凭什么？我李相夷纵横江湖十年，凭什么要成为别人故事里的垫脚石？所以，当方多病天真地问我梦到了什么时，我撒了谎。

我说：梦见你被人欺负了，我没护住你。他果然信了，眼眶瞬间就红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反过来安慰我：梦都是反的！再说了，谁能欺负我啊，我可是百川院的刑探！看着他这副傻样，我心中那点微末的愧疚也烟消云散。散气丹，顾名思义，不会致命，但会慢慢散掉一个人的气运。方多病是这本书的气运之子，只要他的气运散尽，变成一个普通人，那所谓的主角光环自然会消失，我也就不会再有被他一剑穿心的结局。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温和的办法。

我看着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然后催促他去院子里练剑。他应了一声，拿起剑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可下一秒，只听哎哟一声，他竟被自己的左脚绊倒了右脚，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我心中一凛。这么快就起效了？方多病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我走过去，就见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脚踝，额头上全是冷汗。李莲花，我……我脚好像崴了。

他疼得脸都白了。我蹲下身检查，他的脚踝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肿得像个馒头。

平地摔跤，能把脚摔成这样，也算是天下奇闻。看来，这散气丹的效果，比我想象中还要霸道。别动。我扶着他，将他弄回屋里，拿出药酒给他推拿活血。

刺鼻的药酒味弥漫开来，方多病疼得直抽气，却还强撑着问我：李莲花，我是不是很没用？

连练剑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他眼里的失落和自责，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我垂下眼，淡淡地说：是地不平。他立刻信了，愤愤道：这破莲花楼，地都不平！

明天我就找人来修！我没再说话，只是专心替他处理伤处。接下来的几天，方多病彻底成了个倒霉蛋。喝水被呛到，吃饭能咬着舌头，好好地坐在屋里，房梁上还能掉下来一只死老鼠，正好砸在他头上。莲花楼被他闹得鸡飞狗跳，而他的气运，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我能感觉到，我那被碧茶之毒侵蚀得破败不堪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好转。我的计划，正在成功。直到那天，我们接了一个案子，去调查城西一座荒宅的闹鬼之事。按照书里的情节，方多病会在这座荒宅里找到关键线索，破获一桩陈年旧案，名声大噪。可现在，他只是个走到哪儿摔到哪儿的倒霉蛋。刚一进荒宅，他就一脚踩空，掉进了一口枯井里。我站在井边，看着在下面嗷嗷叫的方多病，陷入了沉默。

井不深，也摔不死人。书里的情节，他应该是在井底发现一具骸骨，从而牵扯出案件。

我只要把他拉上来，再自己下去找线索就行。可就在我准备放下绳子时，井底突然传来方多病惊恐的尖叫。蛇！有蛇！李莲花救命啊！2.我瞳孔一缩，立刻朝井下看去。只见几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从井壁的缝隙里钻出来，朝着方多病游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角落里缩，可那井底空间狭小，他根本无处可躲。

我的心猛地揪紧。书里没有这段！主角的气运被剥夺，连带着危险也随之而来。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绳子一跃而下。落地瞬间，我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光如练，瞬间斩断了离方多病最近的一条毒蛇。腥臭的血液溅开，方多病吓得脸都白了，躲在我身后，声音都在发抖：李莲花……闭嘴。我冷声呵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更多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我护着方多病，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一条又一条毒蛇被斩于剑下。

可这些蛇像是杀不完一样，源源不断。我的内力本就所剩无几，一番缠斗下来，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额上也渗出了冷汗。方多病也看出了我的窘迫，他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壮着胆子朝一条蛇砸了过去。我跟你拼了！那石头没砸中蛇，反而砸在了井壁上，反弹回来，正好砸在他自己的脑门上。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我简直无力吐槽。没了主角光环的方多病，简直是个移动的祸端。眼看蛇群就要将我们淹没，我心一横，强行催动丹田内最后一丝内力，使出了李相夷的成名绝技——醉如狂。剑气纵横，瞬间清空了周围的蛇群。但这一招，也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了上来。我强行咽了下去，拖着昏迷的方多病，用尽最后的力气，攀着绳子爬出了枯井。刚一上来，我就脱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碧茶之毒在体内疯狂反噬，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灼烧一般，疼得我几乎要昏死过去。我挣扎着坐起来，看向躺在一旁的方多病。他额头被砸了个大包，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我看着他昏睡的脸，心中一片复杂。为了活下去，我剥夺了他的气运，却又在他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地救他。李莲花，你到底在做什么？正当我心烦意乱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在不远处响起。醉如狂，李相夷的剑法。我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黑衣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死死地盯着我。笛飞声。他怎么会在这里？3.笛飞声一步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无法辨明的探究。你是谁？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我强撑着坐直身体，压下喉间的腥甜，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在下李莲花，一介游医。阁下是？李莲花？笛飞声冷笑一声，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我从不认识一个会用『醉如狂』的游医。

我的心沉了下去。大意了。为了救方多病，情急之下竟使出了李相夷的剑法，还被笛飞声这个最熟悉李相夷的人看了个正着。我脑中念头飞转，思考着脱身之策。承认？

不可能。我如今这副病体，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抵死不认。我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醉如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那只是情急之下胡乱挥舞的几下，让阁下见笑了。笛飞声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软剑上，那是我从不离身的少师。胡乱挥舞？他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刀，那便再舞一次，让我看看。刀锋的寒气扑面而来，我毫不怀疑，只要我拒绝，下一秒他的刀就会落在我脖子上。我握紧了少师剑，正准备拼死一搏，躺在地上的方多病却在这时悠悠转醒。他揉着脑袋坐起来，迷茫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杀气腾腾的笛飞声，瞬间清醒了。你是谁？想对李莲花做什么！

他一骨碌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像一只护崽的母鸡。虽然，他现在只是个连走路都会摔跤的倒霉蛋。笛飞声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落在了方多病身上。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奇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方多病？方多病一愣：你认识我？

笛飞声没回答，只是冷哼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百川院的希望，就这点本事？

方多病被他这轻蔑的眼神刺激到了，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要你管！你快放开李莲花，不然我……我就不客气了！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摆出了一个起手式。结果脚下又是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朝笛飞声扑了过去。笛飞声嫌恶地侧身躲开，方多病扑了个空，再次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这次摔得更狠，半天都爬不起来。笛飞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一幕太过荒诞，连带着对我的怀疑都淡了几分。毕竟，传说中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身边怎么会跟着这么一个……蠢货？我抓住这个机会，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方多病身边扶起他，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笛飞声，歉然一笑：小孩子不懂事，阁下莫要见怪。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我便扶着一瘸一拐的方多病，准备离开。站住。笛飞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脚步一顿，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缓缓收刀入鞘，目光重新锁定我：你身上，有碧茶之毒的味道。4.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连这个都能察觉到？碧茶之毒，乃是金鸳盟的独门剧毒，除了盟主笛飞声和几个心腹，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我当年正是中了此毒，才会在东海之战中落败，最终落得个功力尽失、容貌尽毁的下场。

这件事，是我最大的秘密。我稳住心神，转过身，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阁下嗅觉真是灵敏，在下前些日子，确实误食了一种茶，导致身体不适。我故意将碧茶之毒说成茶，模糊其概念。笛飞声却不依不饶，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什么茶？一种……很普通的茶。我含糊其辞。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李相夷也是中了碧茶之毒，才会在东海之战中败给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来了。他终究还是将我和李相夷联系在了一起。我不能再退了。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李相夷是我师兄。

这是我早就想好的说辞。一个同门师弟的身份，既能解释我会李相夷的剑法，又能解释我为何会中碧茶之毒。果然，笛飞声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师兄？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似乎在判断其真伪。我继续往下编：当年师兄与你决战，我担心他的安危，便偷偷跟了去。后来……后来我看到师兄他……我适时地低下头，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眼眶也红了。我本想替他报仇，却不慎中了你们金鸳盟的埋伏，也染上了碧茶之毒，侥幸才捡回一条命。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半真半假，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笛飞声沉默了。他看着我这副病弱不堪、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方多病，眼中的怀疑终于渐渐褪去。或许在他看来，李相夷是何等骄傲不可一世的人物，他的师弟，绝不该是这般落魄的模样。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拖油瓶。李相夷，死了吗？他沉默半晌，忽然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的心湖上，激起千层浪。我抬起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期待，有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在怕什么？怕李相夷真的死了吗？这个念头让我心中一动，我看着他，缓缓地，残忍地，吐出了一个字。是。我看到笛飞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付费点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那双总是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眼睛，此刻竟像一潭死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重复道：他死了。十年前，东海之战，他就已经死了。我就是要让他死心。让他知道，他穷尽一生想要战胜的对手，早就已经不在了。让他活在永远无法超越李相夷的痛苦和遗憾之中。笛飞声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信。尸骨呢？他猩红着眼睛问我，他的尸骨在哪里？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被我……葬在了东海之滨。若是阁下想去祭拜，我可以带路。我说得如此坦然，反而让他更加动摇。方多病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看笛飞声的样子像是要吃人，还是壮着胆子把我往后拉了拉，警惕地看着笛飞声。

笛飞声没有再看我们，他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代魔头，金鸳盟主，此刻竟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不再理会他，扶着方多病，转身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再拦我。走出很远，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收回目光，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畅快。反而，有些空落落的。5.回到莲花楼，方多病终于忍不住问我：李莲花，刚刚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说你用的是李相夷的剑法？

你跟李相夷……真的是师兄弟？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我有些头晕。

我敷衍道：一个疯子而已，不必理会。可他……你的脚还疼不疼？我打断他，转移了话题。方多病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脚踝：疼！太疼了！

李莲花，我不会瘸了吧？瘸了正好，省得你到处乱跑。我没好气地说。

嘴上虽然这么说，我还是认命地去拿药箱，重新给他上药。经过枯井一事，方多病的气运似乎又消散了不少。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倒霉了，简直就是灾难本身。

我亲眼看着他想给狐狸精喂食，结果手一滑，把一整碗饭都扣在了狐狸精的头上。

狐狸精愤怒地给了他一爪子，他疼得跳脚，结果撞翻了桌子，桌上的茶壶掉下来，又正好砸在他那只受伤的脚上。整个莲花楼，都回荡着他的惨叫。我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冷眼旁观。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可我没有丝毫动摇。因为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随着方多病的气运流失，我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好转。碧茶之毒虽然没有解，但已经被压制住了。我不再日日咳血，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甚至能动用一些内力了。

活下去的希望，就在眼前。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又回到了那本书里。这一次，我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亲历者。我看到李莲花为了给方多病寻找解药，不惜以身犯险，最终被仇家围攻，内力耗尽，死在了方多病的怀里。方多病抱着他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一夜白头。然后，他带着无尽的仇恨与悲痛，手刃了所有仇家，成为了江湖上人人敬畏的一代大侠。原来，这才是我的结局。不是被他一剑穿心，而是为他而死。同样是垫脚石，只是换了一种更伟大的方式。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背。窗外月光如水，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凭什么？我的人生，我的死亡，都要为了成就他方多病？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我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