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越，你初吻啥时候没的？”

喧闹的包间里，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瞬间让所有声浪都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那个坐在角落，慵懒地靠着沙发，却依旧耀眼得像个发光体的男人身上。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漾开一圈圈涟漪。

然后，他抬起眼，那双深邃得能溺死人的桃花眼，穿过缭乱的灯光，越过一张张好奇的脸，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三分怨，三分嗔，还有四分……委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高中毕业聚会那晚。”

“轰——”

我的大脑，炸了。

一片空白。

他……他不是早就喝断片，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时间倒回一年多前，那场兵荒马乱的高中毕业聚会。

我因为家里有点事，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推开KTV包厢门的瞬间，就被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冲天的酒气给掀了个跟头。

我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到了全场的焦点——校花孟书语正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站在沈司越面前。

她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自信和掩不住的少女娇羞。

“沈司越，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主动的人，但为了你，我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溪流，穿透了嘈杂的音乐。

“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话音刚落，整个包间像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了锅。

“答应她！答应她！”

“我靠！校花配校草，这不就是小说照进现实吗？给我锁死！”

“天长地久！天长地久！”

尖叫声和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绷得紧紧的。

我甚至违心地，跟着人群，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喊着：“答应她……答应她……”

喊出口的瞬间，我感觉心口被人剜了一刀。

就在这时，沈司越原本淡然的神色，忽然黯淡了几分。

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朝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那一眼，很轻，却像羽毛，在我心上挠了一下，又痒又疼。

最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他收回目光，看着孟书语，轻轻地摇了摇头。

“抱歉。”

两个字，干脆利落。

全场一片唏嘘。

孟书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快到几乎没人察觉，她就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没关系，做不成恋人，我们还是朋友嘛。”

她甚至还笑着拍了拍沈司越的肩膀，然后转身，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大家。

“都愣着干嘛呀？该吃吃，该喝喝，别因为我一个人影响了大家的心情啊！”

那份洒脱，那份大气，让我打心底里佩服。

也让我心里那份自卑，又加深了几分。

我悄悄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窝了下来。

“绝了，连孟书语这样的都看不上，沈司越的眼光是长在珠穆朗玛峰上了吧？”

“就是啊，到底什么样的仙女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旁边的同学在小声嘀咕。

是啊，连那样闪闪发光的孟书语他都看不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瞬间被自卑的潮水淹没得无影无踪。

一场失败的告白并没有影响聚会的气氛。

很快，大家又闹作一团。

许多人开始轮番给沈司越敬酒。

他是神级的学霸，是公认的校草，一向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尤其是在被保送A大后，他更是成了大家追捧和仰望的对象。

当然，他也是无数女生的暗恋对象。

这其中，也包括我，许念。

我躲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灯光下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少年，抓着酒杯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我始终没有勇气，朝他迈出哪怕一小步。

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慕，最终都化作了一杯杯苦涩的酒，被我狠狠灌进喉咙。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在我头晕脑胀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是沈司越。

惊喜和雀跃，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我的心墙。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闭着双眼，斜斜地靠在沙发上，长而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微微蹙着，显得有些疲惫。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心疼得不行，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他。

沈司越这个人，就是个行走的聚光灯。

他刚坐下没多久，一群人就嘻嘻哈哈地跟了过来。

原本暗淡的角落，瞬间热闹了起来。

“许念，你B大应该稳了吧？”一个男生注意到了我，大着嗓门问。

听到我的名字，沈司越倏地睁开了眼，转头看了过来。

那眼神，似乎也带着一丝探寻。

猝不及防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我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脸颊也开始发烫。

“还……还不知道呢。”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嗐，别谦虚了！你这成绩，就算冲不上A大，B大那指定是囊中之物啊！”那人一脸笃定。

“借你吉言，等成绩出来了才知道。”我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说完，我一回头，发现沈司越还在盯着我看。

那目光，专注得有些灼人。

我强忍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不自然地把脸瞥向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是一个清冽又带着点沙哑的嗓音。

“考得不好吗？”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视线，依旧牢牢地锁在我的脸上。

我愣了一下，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笑了，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里的星光比KTV的灯球还亮。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刚刚还围在这里的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桌子中间玩游戏去了。

偌大的角落里，就只剩下我和他。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考得……就那样吧。”我含糊道。

他微微蹙了蹙眉：“是数学没发挥好？”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我数学不好？这件事，除了我的死党姜莱，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啊。

我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嗯。”

他像是陷入了思考，片刻后又问：“总分预估有多少？”

我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努努力，应该能挤进B大的门槛吧。”

话音刚落，我看到他紧绷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像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他今天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我们平时，除了必要的班级事务，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我一直以为，在他眼里，我顶多算个脸熟的普通同学。

“暂时……还没想好。”我依旧礼貌地笑着。

“嗯。”他顿了顿，又说，“刚才听姜莱说你有事，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包间里五彩斑斓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他逆着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看到他嘴角的弧度，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没……没有，就是家里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一点。”我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说完，我们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又都像被烫到一样，不太自然地别开了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这种尴尬会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时候。

他开口了。

“许念……”

他才刚叫出我的名字，我们班长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沈司越！快来快来！那家伙非跟我犟，你亲自告诉他，那道物理大题的解法，到底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班长不由分说，直接把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他被拉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的那一幕。

这，好像是我们高中三年，说话最多的一次。

而且，每一次，都是他主动开的口。

我……是不是可以飘一下？

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赶紧摇了摇头，瞬间清醒。

许念啊许念，你可真是想太多了。

人家就是简单地跟你搭讪两句，你至于这么自作多情吗？

我端起酒杯，不禁苦笑。

这时，我的死党姜莱，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跟个不倒翁似的晃了过来，一把将我拉到了陆泽远他们那桌。

一整桌，就剩他们俩了，正脸红脖子粗地拼酒。

我二话不说，自觉地加入了战局。

三个人，又玩又喝。

直到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是我妈打来的电话。

周围太吵了，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摸索着去了隔壁一个没人的空包间。

电话里，我妈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叫我少喝点酒，早点回家。

挂了我妈的电话，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手，却无意间摸到了一张温热的，带着点弹性的……人脸？

我吓得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

我赶紧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凑过去看。

光线照亮了那张脸。

是沈司越。

他闭着眼，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暗淡的手机灯光下，打起一层微微的阴影。白皙的面庞，精致立体的轮廓，还有那因为喝了酒而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

我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我蹲在他面前，看了他好久好久。

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最壮胆的灵药。

我脑子一热，那些压抑了三年的喜欢，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脱口而出了。

“沈司越，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沈司越，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既然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那我……亲你一口，应该不过分吧？”

于是，在酒精和爱意的双重驱使下，我壮着胆子，朝着他那好看的唇，轻轻地，印了上去。

就那么浅浅的一啄。

柔软，温热。

还带着一丝丝酒的甘甜。

就在我准备撤离的时候，沈司越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

他好像……要醒了？

我吓得立马像触电一样弹开。

他嘴里似乎在含糊地说着什么。

但就在同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尖锐刺耳的火警警报声！

他的话，被警报声完全淹没了，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我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借着姜莱的嘴，叫陆泽远去隔壁包间把沈司越扶出来。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服务员跑过来，一个劲地解释，说是有客人喝多了，误按了警报铃，然后又是一顿道歉和安抚。

大家的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这么一闹，大家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纷纷嚷着要散了。

姜莱帮着陆泽远，把好像彻底醉死过去的沈司越扶上了车。

我也和姜莱，各自打了车回家。

第二天，我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想起自己酒后那些龌龊又大胆的行为，我懊恼得恨不得一头捶死在墙上。

我打开微信，点开和沈司越的聊天框，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了很久很久。

我在纠结，要不要跟他道个歉。

最后，我还是怂了。

我想，如果他还记得，那我就去负荆请罪。如果他忘了，那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知道这样很不对，很没品。

但清醒的我，面对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去承认那么丢脸的事了。

我忐忑不安地过了一整个上午。

手机很安静，我没有等来沈司越的任何质问。

他大概，是真的喝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当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没一会儿，我表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姐！江湖救急！来XX酒吧，假扮我女朋友，事成之后，酬劳五百！”

我想都没想。

“成交！”

“那个……姐，你最好画个淡妆。”

“这是另外的价钱。”

电话那头的表弟咬牙切齿：“再加三百！”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于是，我火速画了个淡妆，换上压箱底的小裙子，踩着高跟鞋，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表弟指定的地址。

我配合他在他那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面前，秀了一波“恩爱”。

什么亲手喂蛋糕啦，什么深情对视啦，什么摸头杀啦……

总之，怎么腻歪怎么来。

成功虐退了那位追求者后，我拿着新鲜出炉的八百块钱，兴高采烈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