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肚西伯利亚的寒风也吹不散体育馆里蒸腾的热浪和鼎沸的人声。

聚光灯打在场地中央一个小小的、被绳索围起的方形区域内，那里正在进行一场纯粹到近乎原始的力量与意志的对抗——俄罗斯“大B兜”锦标赛，或者说，扇耳光大赛。伊万·彼得罗夫，一个胸膛厚实得像橡木桶、留着浓密络腮胡的男人，刚刚用一记教科书般的右摆掌将对手扇得原地转了半圈，踉跄着被裁判扶住。没有欢呼，只有一阵混合着惊叹、哄笑和倒抽冷气的嗡嗡声。对手晃了晃脑袋，眼神涣散，举手示意。

裁判高高举起伊万的右臂，宣告他又一场胜利。“下一个！轻量级决赛！中国选手，李伟！

” 广播里响起司仪略带沙哑的吼声。观众席上响起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和更多好奇的议论。

一个身材精瘦、穿着红色短裤的黄皮肤年轻人走了上来。

他看起来与周围那些熊一般的俄罗斯壮汉格格不入，眼神沉静，甚至有些腼腆。“中国人？

他们也玩这个？” “瞧他那细脖子，别被伊万一巴掌扇断了！”李伟站定在圈内，他的对手，一个名叫谢尔盖的轻量级冠军，正轻蔑地活动着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谢尔盖比李伟壮硕一圈，脸上带着惯常的、戏谑的狞笑。规则很简单，粗暴的简单：轮流扇，不能躲，直到一方倒下、认输，或者在三轮内被扇得移动脚步。击打部位严格限于脸颊，禁止攻击要害，只准用手掌或手指部位。猜拳决定，谢尔盖先手。他吐气开声，粗壮的手臂抡圆了，带着风声，“啪”！一声清脆爆裂的巨响在场馆里炸开。

李伟的头猛地甩向一侧，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红得发烫。

但他脚下的靴子像焊死在地板上，纹丝未动。他只是慢慢扭正了头，轻轻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谢尔盖，甚至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该我了”。谢尔盖愣了一下，他这足以扇晕一头小牛的力量，对方居然硬吃了下来？

他收敛了笑容，摆好架势，微微低头用下巴抵住肩膀，准备承受反击。

李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幅度蓄力。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下沉，右掌自腰间起，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仿佛是手臂弹射而出。“嘭！”一声闷响，不同于谢尔盖的清脆，更像是一根沉重的沙袋被击中。谢尔盖脸上的肌肉剧烈波动，脑袋向后猛地一仰，整个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但他靠强大的核心力量死死钉住了脚步。他晃了晃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怒火取代。第二轮。谢尔盖更加谨慎，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又是一记狠抽。李伟依旧只是晃了晃，脚下生根。轮到李伟了。他还是那个起手式，但这一次，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手掌闪电般抽出，在接触谢尔盖脸颊的一瞬间，似乎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和一次微不可察的向前推送。“啪——嗵！”声音变了。

谢尔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不受控制地向后“蹬蹬蹬”连退三步，直接撞到了围绳上才停下来！场馆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移动了！

在三轮之内，这个中国人让卫冕冠军移动了！裁判立刻冲上前，检查了一下有些发懵的谢尔盖，随即高高举起了李伟的手！获胜者！爆冷！

李伟没有过多的庆祝，他只是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脸颊，对着观众席微微鞠躬，然后走下台去。

后台的角落里，一个教练模样的中年人递给他冰袋，用中文低声道：“‘寸劲’用得好。

这下，咱们国内那帮小子，总该相信这‘大耳帖子’比赛，不只是靠蛮力了吧？

三万卢布奖金不多，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名头，值了。”李伟看着远处台上，重量级的巨汉们正在上台，那巴掌扇起来如同风暴。他敷着冰袋，笑了笑：“师傅，下次，我想试试无差别级。”冰袋按压在火辣辣的脸颊上，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的麻木。

李伟坐在简陋的后台长凳上，耳边还回荡着场馆内重量级比赛那如同闷雷般的击打声，以及观众随之而起的地动山摇般的欢呼。

师傅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无差别级……”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轻量级的比赛更像是技巧和瞬间爆发力的对决，而此刻台上进行的，是纯粹重量与毁灭性力量的展示。一个身高近两米、体重超过三百斤的巨汉，刚刚用一记看似随意的挥击，将对手扇得如同喝醉般摇晃，最终轰然倒地。裁判读秒后，直接挥手终止了比赛。获胜者绰号“西伯利亚熊”的亚历山大，他咆哮着捶打自己厚实的胸膛，目光扫视台下，带着一种纯粹的、碾压式的自信。

亚历山大的目光甚至无意中扫过了李伟，那眼神里没有轻蔑，也没有重视，只是一种看待不同物种般的漠然。“看见了吗？”师傅的声音将李伟的思绪拉回，“那不是靠一两下‘寸劲’就能撼动的。他们的脖颈比你大腿还粗，核心力量能扛住小汽车的撞击。你的巴掌，打上去可能跟挠痒痒差不多。

”李伟沉默地点点头，脸上红肿的掌印还在隐隐作痛。他知道师父说的是事实。

体重和绝对力量的鸿沟，是格斗领域几乎不可逾越的铁律。“但是，”师傅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规则对他们也是限制。他们块头大，动作慢，轮转的间隙长。而且，他们习惯了硬碰硬，几乎没人研究过如何‘接化发’。”“接化发？”李伟抬起头。“硬接，化力，再反击。”师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夸你‘寸劲’用得好？

不仅仅是为了发力，更是为了在接触的瞬间，‘听’到对方力的来向，然后引导它，甚至借给它一点你自己的力。谢尔盖的力是散的，所以你才能推开他。但对上那头‘熊’，你的力不能散，他的力，你也不能硬接。”正说着，广播再次响起，充满了煽动性：“先生们！女士们！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无差别级公开挑战赛！

有没有勇士，敢来挑战我们的‘西伯利亚熊’亚历山大？奖金——五万卢布！

”场馆里响起狂热的呼喊“熊！熊！熊！”，几乎没人认为真会有人去挑战。

这通常是给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业余爱好者体验“终极力量”的娱乐环节。

亚历山大站在台中央，享受着众人的顶礼膜拜，神态轻松。师傅推了李伟一把：“想去就去。

记住，你不是去比力量的，是去比谁更能‘站住’。用你的技巧，用你的脑子。

让他打你三下，你只要确保自己不被扇倒。然后，在你打他的那三下里，找到哪怕一丝让他动摇的机会。”李伟深吸一口气，扔掉了冰袋。

脸上的痛感似乎变成了某种灼热的能量。他站起身，在无数道惊愕、疑惑、甚至看疯子般的目光中，再次走向那片聚光灯下的方寸之地。

主持人看到走上来的居然是刚才那个赢了的中国瘦小子，愣了一下，随即用夸张的语气喊道：“哦！看看是谁！我们轻量级的冠军！李伟！

他难道要挑战亚历山大吗？勇士！这绝对是勇士！”观众席爆发出更大的声浪，这次更多的是哄笑和难以置信。亚历山大低下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李伟，第一次露出了表情——一种感到荒谬的笑容。他用蹩脚的英语夹杂着俄语说道：“小子，会死的。”李伟没说话，只是按照规则，站定在他对面，微微沉腰，目光紧锁住亚历山大的眼睛。猜拳。亚历山大赢了。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先手。巨大的手掌，仿佛一面蒲扇，带着令人窒息的风压缓缓抡起。亚历山大自然不会用全力，他甚至带着点戏耍的心态，但即便如此，这一巴掌的力量也远超谢尔盖的全力一击。

李伟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接收”。在巴掌接触脸颊的前一瞬，他的头部顺着来力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侧移和下沉。“啪！！！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沉重得多的巨响！李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攻城锤击中，耳内嗡鸣一片，眼前甚至黑了一瞬。他的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动能带得向一侧倾斜，右脚瞬间离地！“动了！要倒了！”有人大喊。但就在右脚即将完全离地的瞬间，李伟的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重心拽了回来！离地的脚掌猛地跺回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晃动了，但没有移动脚步！全场寂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呼！

亚历山大脸上的戏谑消失了，他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微微喘息、半边脸已经迅速肿起，但眼神却像西伯利亚冻土一样坚硬的年轻人。“第一轮结束！”裁判喊道。

亚历山大甩了甩手，眼神认真了起来。第二巴掌，他加了几分力，动作更快。

李伟再次用几乎完全相同的微小卸力技巧硬接了下来。这一次，他晃动的幅度更大，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但他依然像狂风中的白桦树，剧烈摇摆，根却死死抓住大地！

“第二轮结束！”亚历山大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怒容。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第三击，他不再留手，巨大的身躯扭转，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手臂，一记真正的、足以拍碎砖块的抡掌，轰向李伟！风声呼啸！李伟瞳孔一缩，他知道，这一下不可能完全“化”掉。在巴掌及体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不仅没有完全卸力，反而用额侧顶部的坚硬部位，主动迎向了对方的手掌，同时身体极细微地做了一个旋转。

“嘭！！！”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李伟的身体剧烈一震，但他利用那细微的旋转，将一部分可怕的冲击力导向了全身，通过双腿传导到了地面！

他的靴子在地板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但他最终，再一次，死死站住了！

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半张脸麻木失去知觉，但他看到亚历山大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有一个微小的前倾和调整。“第三轮结束！挑战者未被击倒！未被击退！现在，交换！

”裁判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激动。轮到李伟了。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个几乎被打变形了的中国人，想看他如何应对这座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