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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跛子陈四《咸水谣》_《咸水谣》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时间: 2025-09-13 04:23:37 

1 委托老跛子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海燕”酒馆里,试图用第三杯劣质的米酒,把附在我靴子上的那股子沼泽腐臭味给压下去。这活儿不好干,那酒尝起来,像是兑了海水的马尿,而腐臭味,源自三天前我刚处理完的一具泡在沼泽里的“水猴子”。

那东西不是猴子,而是一个溺死的走私贩,怨气缠身,把那片沼泽搞得鸡犬不宁。我收了钱,把它超度了——用一把浸过黑狗血的铁砂,物理超度。“海燕”酒馆是码头上最烂的酒馆,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老板娘是个叫阿香的半老徐娘,眼角的皱纹比海图上的航线还密,她什么都见过,所以对什么都懒得看第二眼。

我这样的“先生”——他们都这么叫我们这行的人——是她这里的常客。我们是清道夫,专干阴沟里的活。老跛子是乘着一条挂着马灯的舢板来的。他的一条腿在膝盖以下是空的,靠一根磨得发亮的木头拐杖支撑着,走起路来,那截空荡荡的裤管像个泄了气的钟摆。

他是“海兴渔业”的管事,而海兴渔业的老板,是我们这片浑水里最大的那条鲨鱼——陈四爷。他把拐杖靠在桌边,在我对面坐下,一股鱼腥味和潮气立刻盖过了我的酒气。“金先生,”他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推到我面前,里面是叮当作响的银元,不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那些花花花绿绿的纸票子。银元,意味着这活儿见不得光。我没碰那袋钱,只是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示意阿香再来一杯。

“说事。”“最近海上不太平,”老跛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了墙角打盹的野猫,“出海的船,有三条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不容易拖回来一条空船,上面的人全没了。只有几个从别的船上活着回来的,都疯疯癫癫的,说……说海上起了‘咸水谣’。”“咸水谣?”我挑了挑眉。这词我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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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南海边上的老说法,指的是一种歌声。传说海里有一种东西,叫“鲛人”,貌若处子,泣泪成珠。但那都是文人骚客的胡扯。渔民嘴里的版本可没那么浪漫。他们说,鲛人唱的歌,能勾走人的魂。你要是在海上听到了,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会傻笑着把船开进礁石里,或者干脆跳进海里,喂了鱼。“请我去给你们的船队驱邪?”我嗤笑一声,“码头东边的黄道士,画的符比我的脸还干净,找他洒点黑狗血,不比我便宜?

”“黄道士请过了,”老跛子脸上的褶子抽动了一下,像是哭,“跟着第二条失踪的船一起去的。船没回来,他的罗盘倒是飘回来了,上面的指针碎得像锅里的米。”我沉默了。能把法器都震碎的怨念,这活的分量,就不是几碗黑狗血能解决的了。“四爷的意思是,”老跛子把钱袋又往前推了推,几乎碰到了我的酒杯,“不管那东西是人是鬼,是妖是怪,都得让它闭嘴。价钱,好商量。

”我掂了掂那个钱袋,分量很足,至少五十块大洋。这只是定金。我这行,人称“清道夫”,干的是清理阴阳两界麻烦的活儿。官府的法律管不了的,神佛的香火镇不住的,就归我们管。

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个在烂泥地里讨生活的。“我得先说清楚,”我把酒杯放下,看着他,“活物的价,死物的价,还有非人非鬼、不清不楚的东西,价钱都不一样。

我要是把命搭进去,这笔钱,得送到我指定的地址。”“明白,明白。”老跛子点头如捣蒜。

“我得先去看看。”“船和人,都在三号码头备着了。还是上次回来的那条船,叫‘海龙号’。”我站起身,把那袋银元揣进怀里,靴子上的腐臭味似乎被这金属的冰冷气味盖过了一些。我知道,这趟差事,闻起来就不对劲。

就像陈四爷卖的那些号称“百分百野生大黄鱼”一样,嘴里尝着是鲜美,可回味起来,总带着点养殖塘里的土腥味。2 怪物“海龙号”是一艘老旧的拖网渔船,船体上布满了藤壶和刮痕,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兵。船老大叫阿光,是个皮肤被海风和烈日晒成酱紫色的汉子,他手下的几个渔工,眼神都像受了惊的兔子,躲躲闪闪。阿光给我递了根烟,手抖得连火都划不着,最后还是我自己点的。“金先生,真有那东西?”“有没有,见了才知道。”我靠在船舷上,看着浑浊的黄绿色海水被船头破开,“把你们听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别漏掉任何细节。”阿光深吸了一口烟,像是要从尼古丁里汲取勇气。

“那天……那天雾很大。我们正在收网,就听见了歌声。那声音……唉,我也说不好。

”“像女人的哭声,又像是笑声。”旁边一个叫阿水的小年轻插嘴道,他的脸白得像死鱼肚。

“听得人心里发慌,脑袋里像是钻进了几百只虫子,只想跟着那声音走。

当时……当时大副就跟疯了一样,解开救生艇就要往下跳,被我们几个死死抱住了。

”“后来呢?”“后来歌声停了,大副也醒了。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回来后第三天,他就从家里楼上跳下去了。”阿光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们在那片据说出事的海域下了锚。

这里离岸已经很远,四周是灰蒙蒙的海和天,像是进了一个没有边界的囚笼。

我让他们关掉引擎,船在涌动的波涛上轻轻摇晃,像一个不安的摇篮。夜幕降临时,歌声来了。那声音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像从四面八方,从海水深处,甚至从我们每个人的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一样。它没有歌词,只是一段悠长、哀婉的吟唱,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骨头发冷的魔力。船上的渔工们,一个个都像丢了魂。

阿光死死抱着船舵,牙关打颤;阿水则跪在甲板上,一边流泪一边傻笑。

他们的意志正在被那歌声瓦解,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最原始的欲望,都被勾了出来。

“都给我咬住舌头!不想死的就想想家里人!”我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用虎鲨齿打磨的符牌,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东西,对付水里的阴物有奇效。

我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抹在符牌上,口中默念静心咒。符牌发出一阵温热的白光,像是在冰冷的海水里点燃了一小撮篝火。那股蛊惑人心的力量似乎被削弱了一些,渔工们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我走到船头,凝神细听。这歌声里,没有传说中鲛人的魅惑,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愤怒。这不是在勾引,这是在控诉,是在呼唤死亡。

我从行囊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铜碗,里面盛着半碗用鲸油和七种草药特制的“清目油”。

我用指尖蘸了点,小心翼翼地抹在眼皮上。一阵清凉的刺痛过后,眼前灰蒙蒙的世界瞬间清晰了起来,我能看到水面下那些肉眼不可见的气息流动,像是水中的烟尘。然后,我看见了它们。在船的下方,几十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身影,正绕着我们的船盘旋。

它们有着人形的上半身和鱼一样的尾巴,长发在水中飘荡,像墨色的海藻。它们的脸,都扭曲在一种无声的痛苦之中,嘴巴大张着,仿佛在发出最凄厉的尖啸。它们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是鲛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鲛人的怨魂。它们不是活物,是执念不散的鬼魅。阿光和他的船员们看不见这些东西,但他们能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意。船上的灯光,开始不明所以地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先生……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阿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咸水谣’没错。”我收回目光,声音冷了下来,“但唱的不是什么勾魂曲,是送葬歌。

它们在为自己送葬,也想拉几个活人陪葬。”3 真相第二天,我们返航。

我直接去了海兴渔业的办公楼,一栋立在码头边的三层小楼,外墙刷着俗气的蓝色油漆。

老跛子把我引到陈四爷的办公室。陈四爷正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泡着一套紫砂功夫茶具。他看起来不像个渔业大亨,倒像个中学历史老师,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手指干净得不像常年在码头混的人。“金先生辛苦了。”他抬了抬眼镜,示意我坐下,“怎么样,找到那东西的窝了?是该用符镇,还是用雷劈?”“都不是。

”我把那枚鲨鱼齿符牌放在桌上,“是一群鲛人的怨魂。数量不少,怨气很重。

要彻底清理干净,得加钱。另外,我需要你们最近失踪那三条船的航海日志,还有所有船员的名单和籍贯。越详细越好。”陈四爷的眉毛在镜片后微微一挑,端起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先生,您是清道夫,不是警察。您只需要告诉我,怎么让它们闭嘴。”“知己知彼,才能让它们永远闭嘴。”我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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