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混杂着昂贵的酒气和香水味，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切割着一张张年轻而骄傲的脸。重低音的音乐震得人心脏发颤。“能坚持跟我冷战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炫目的镭射灯光扫过顾城俊朗却满是轻慢的脸，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

他将最新款的iPhone随意地扔在大理石桌面上，屏幕上赫然亮着一行字，来自备注为“温婉”的对话框——“我们分手吧”。时间是五分钟前。这五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顾城的朋友圈里甚至没能激起半点涟漪。

今天的主角是新晋的金融系校花乔茵，她的生日派对包下了整个“鎏金”最豪华的包厢。

顾城作为众人默认的“准男友”，自然是焦点中的焦点。“阿城，嫂子查岗了？

”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富二代朋友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指着手机屏幕。顾城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拿起手机，不仅没有回复，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温婉的分手信息截图，发到了他们几个核心兄弟的私人群里，配文：“最新款笑话，赌一下，这次几天？”群里立刻炸开了锅：“我赌两天，上次不就两天一宿吗？

”“我赌一天！明天早上就得哭着来给你送早餐。”“城哥牛逼！拿捏得死死的！

”顾城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吹捧，这让他感觉自己是这段关系里绝对的主宰。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找到温婉的微信头像，那个她用了七年的、一只小兔子看月亮的头像，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联系人”，在弹出的确认框上点了确定。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扔掉一个无足轻重的垃圾，将手机再次丢开。“城哥，那你跟乔茵到底什么情况啊？给兄弟们交个底呗。

”有人开始起哄。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乔茵，闻言脸颊泛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她端起酒杯，眼神却像羽毛一样，若有若无地扫过顾城。顾城笑而不语，这正是他喜欢的感觉——模糊，暧昧，让他永远处于被追逐的中心。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乔茵的对话框，按住语音键，用一种刻意压低、显得格外磁性温柔的声线说：“外面太吵了，你别怕，我等下过去陪你。

”他没注意到，包厢厚重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温婉就站在门外。

她本来是来给顾城送他落在宿舍的笔记本电脑的，明天他有个重要的课程展示。

她怕他找不到，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问了室友才知道他在这里。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句“别怕，我等下过去陪你”透过门缝，像淬了冰的钢针，一字不漏地扎进她的耳朵里。她手里还紧紧抱着那台沉重的电脑，此刻却觉得浑身冰冷，力气被瞬间抽空。原来，她七年的追逐、七年的小心翼翼、七年的自我安慰，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喊停、笃定她不会离场的游戏。她所有的情绪，都只是他用来向朋友炫耀的资本。她默默地、缓缓地转过身。这一次，眼泪第一次没有掉下来。有些东西，在这一刻，彻底死了。温婉回到宿舍，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她将那台电脑放在顾城的空书桌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告别一件遗物。然后，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熟练地移动鼠标，点开一个名为“Plan B”的文件夹。里面，是她用无数个夜晚，悄悄准备了一年多的、通往奥斯汀大学的所有申请材料。

推荐信、个人陈述、语言成绩单……一份份文件整齐排列，最上面的一封，是半个月前收到的，from 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

01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温婉颤抖的睫毛上。膝盖在刚刚奔跑时摔倒，牛仔裤被磨破，粗糙的石子嵌入皮肉，渗出的血丝混着雨水蜿蜒而下，但她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前方，远处，两道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

一个小时前，温婉在宿舍楼下倒垃圾，无意间听到顾城的几个朋友大声谈笑。“城哥牛逼，刚哄好乔茵，就带人去盘山公路练胆子了。”“今晚有暴雨预警啊，那条路出了名的‘死亡弯道’，他玩这么大？”“你懂什么，越是这种时候，美女才越往你怀里钻啊！”后面的话，温婉已经听不清了。暴雨，盘山公路，事故高发。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她疯了一样地给顾城打电话，一遍，两遍，直到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无法抑制的担忧攫住了她，她甚至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抓起伞就冲进了雨里。凭着七年来的直觉，她跑向他每次飙车后回校的必经之路——月光桥。雨下得太大，奔跑中她重重地摔了一跤，雨伞被吹飞，膝盖磕在粗粝的地面上，瞬间血肉模糊。可她顾不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终于，顾城那辆骚包的红色保时捷718停在了桥头，车门猛地推开。他第一时间冲向副驾驶，连自己被淋湿都顾不上，一把将副驾驶座上“受惊”的乔茵紧紧抱入怀中。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昂贵的纪梵希外套，将她瘦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语气是温婉从未听过的、揉碎了的温柔和后怕：“别怕，有我在。吓坏了吧？”他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几米开外、站在瓢泼大雨中、狼狈不堪的温婉。

仿佛她只是一个模糊的、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甚至不如路边一盏昏黄的路灯值得他分神。

乔茵窝在顾城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脸色苍白。但她抬眼的瞬间，目光越过顾城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温婉身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挑衅笑容。那个笑容，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温婉所有情绪的闸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膝盖，雨水冲刷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她再抬头，看看那个被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女孩，和那个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的男人。她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担心，是自作多情。她的等待，是画地为牢。她的七年，是彻头彻尾的笑话。她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受伤的腿，离开这座见证了他们无数次约会的月光桥。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的脸，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但这一次，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口袋里的手机在雨中剧烈震动，屏幕上顽强地亮起“妈妈”两个字。她划开接听，冰冷的手机贴着同样冰冷的脸颊。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关切：“婉婉，这么晚还没睡？

妈妈就是想问问……你上次跟妈妈说的那个……去奥斯汀的决定，还算数吗？

”温婉停下脚步，站在无人的雨夜里，对着电话，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说：“算数。”02“妈，我决定了。”挂掉电话，温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明。母亲的支持，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牵绊。这把钥匙，不是用来挣脱枷锁的，而是用来开启新世界的。她回到宿舍，室友们都睡了。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开始了一场沉默而盛大的告别仪式。她拉出床底那个刻着“G&W”的密码箱，打开。里面，是顾城七年来送的所有礼物。那双他排了三天队买到的、全球限量版的AJ球鞋，她一次都没舍得穿过，至今还用塑料膜封着。那条刻着她名字缩写的蒂芙尼项链，是他们一周年时他送的，她每天都戴着，锁骨处皮肤的颜色都比别处浅一些。

那个她梦寐以求的香奈儿CF包，是去年她生日，他随手扔给她的，连包装都没拆。

还有无数的情侣衫、手表、相册……所有代表着过去七年的物品，被她面无表情地，一件件拿出来，放进两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室友被窸窣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婉婉，你这是干嘛？跟顾城又吵架了？”温婉摇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把垃圾袋的口子扎紧。她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下楼。暴雨初歇，午后的阳光很好，好到有些刺眼。命运的巧合总是如此精准，在宿舍楼门口，她迎面撞上了顾城和乔茵。

顾城宿醉未醒，脸色有些差，看到温婉提着两大包东西，又看看她脸上那不同寻常的平静，他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他用他一贯的嘲讽语气开口，试图重新掌握控制权：“怎么，又想用这招引起我注意？把东西搬出去再让我给你搬回来？温婉，这种把戏玩一次就够了。

”换做以前，温婉一定会红着眼眶争辩，会哭着质问。但今天，她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路人。然后，当着他和乔茵的面，她将手中那两个承载了七年青春的、沉重的垃圾袋，毫不留恋地、用力地扔进了清风苑门口那个绿色的公共垃圾桶里。“哐当——！

”金属和塑料碰撞发出的巨大闷响，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那声音，像是一场无声的葬礼，宣告着一段感情的彻底死亡。顾城彻底愣在原地。

他第一次从温婉眼中看到了这种陌生的、冰冷的平静。这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

乔茵在他身边，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学长，温婉学姐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要不要去看看？”顾城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到温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行政楼的方向。

在她走后，顾城鬼使神差地走到垃圾桶边，想看看她到底扔了什么。而此时，温婉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邮件通知。

星辰大学教务处标题：关于温婉同学退学申请的受理回执03“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响起。温婉解锁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转账信息：顾城向您转账20000.00元。

下方的备注栏里写着一行居高临下的字：别闹了，回来买你喜欢的。这是他一贯的伎俩，用钱来抚平一切，用钱来彰显他的掌控和不在意。过去，她或许会因为这笔钱和那句轻飘飘的备注而心软，会自我安慰说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但现在，温婉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选择了“退回”。整个过程，她的眼神甚至没有离开过面前摊开的专业书。转账被退回，电话被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