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垃圾堆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味，夏日傍晚的雨水混着血，在我身下蜿蜒开来，像一条条濒死的红蛇。我的视野开始模糊，生命力正从腹部的伤口一点点流失。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厉风那张永远桀骜不驯的脸，此刻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身后，是秦语。她那张总是梨花带雨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丝诡异而满足的笑意。

厉风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我的耳膜上。“动我的人，这就是下场。”你的人？秦语吗？

可她刚刚才笑着看我捅她……不对，我的刀……为什么会捅向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哥……顾辰……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为你报仇……意识在无尽的悔恨与冰冷中，沉入黑暗。

……“铃——”刺耳的铃声像一根针，猛地扎进我的大脑。粉笔灰的味道，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在皮肤上的温度，同桌翻动书页的“哗啦”声。所有感官在一瞬间被激活，强烈的现实感将我从那个血腥的噩梦中硬生生拽了回来。我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到自己正握着一支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可手心，却还残留着握住冰冷刀柄的幻觉，黏腻又湿滑。笔尖因为我无意识的用力，已经在身旁那人昂贵的定制校服外套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墨点。“啧。”身旁的人感觉到异样，不耐烦地皱眉侧头。那张熟悉的，刻在我骨血里的脸，就这么撞入我的视线。厉风。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你找死吗”的警告。

可我的视线却越过了他，像穿透了漫长的时空，定格在窗边那个干净的少年身上。哥哥，顾辰。阳光为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他正认真地听着课，侧脸柔和得像一幅画。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紧接着是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我颤抖着看向讲台上的日历，上面的数字清晰地告诉我，现在是高二，距离哥哥被秦语设计，卷入那场“意外”车祸，还有三天！“新同学，你好呀，我是班长秦语。

”一个甜腻得让人作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语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一如前世，她递给哥哥那杯下了药的饮料时一样。我缓缓收回笔，无视了她伸出的手。我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闪躲，直直地对上厉风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眸，然后又轻轻扫过秦语那张因被无视而错愕的脸。我笑了。嘴角咧开一个极大的弧度，眼中却迅速漫上水汽，似哭似笑，带着一种癫狂的释然。“好久不见。”这三个字，我是对秦语说的，也是对厉风说的。是对他们带给我的那座地狱说的。欢迎回到我的世界。

这一次，我做庄，你们做鬼。01数学老师是个严厉的老教授，头发花白，讲课时中气十足。

“这道函数题的变式，有没有同学有思路？”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窗外聒噪的蝉鸣。我表面上在听课，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计算着每一个细节，每一步计划。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秦语放在桌肚里的手机。

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是搜题软件的界面。这是她维持“学霸”人设的秘密，一个前世我到死才知道的秘密。机会来了。我趁着老教授转身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间隙，从本子上撕下一张小纸条。迅速在上面写下了另一道难题的解题步骤。我的字迹，是前世无数次帮她抄作业时，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笔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然后，我手肘一松，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弯腰去捡，宽大的校服遮住了我所有的动作。

在身体的掩护下，我用脚尖轻轻一勾，再一踢。那张小纸条，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精准无误地滑到了秦语的椅子底下。一个极度隐蔽，却又很容易在“刻意寻找”下被发现的位置。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像一道幻影。

当我坐直身体时，厉风只是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又趴回了桌上，似乎对我的小动作毫无兴趣。很好。现在，该设饵了。老教授还在为那道难题发愁，我缓缓举起了手。在全班同学惊讶的注视下，我站了起来，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出了一个错误的解题思路。这个思路错得很有水平，它恰好能引导人走向正确的方向，像一个欲盖弥彰的路标。老教授的眉头果然皱得更深了。他的目光在全班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成绩永远第一的秦语身上。“秦语，你来回答。”秦语站起身，脸上带着自信完美的微笑，流利地给出了正确答案。同学们崇拜的目光，老师赞许的点头，让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她享受极了这种感觉。就在她最风光的这一刻，我再次举起了手。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足够清晰。“老师，对不起打断一下……”我顿了顿，做出有些害怕的样子。“我刚才……好像看到秦语同学，一直在低头看什么东西。

”“唰”的一声。全班所有的目光，像被遥控了一样，齐齐射向秦语。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尽失。“苏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她厉声反驳，声音尖锐，反应激烈得反而显得心虚。我立刻垂下眼眸，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小声说：“我……我可能看错了，对不起。”这种以退为进的示弱，恰到好处地勾起了旁观者的同情，让他们更倾向于相信，我只是“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老教授最恨的就是作弊，他脸色铁青地走下讲台。“把你的桌子清空。”事情闹大了，连隔壁班的班主任都被惊动，闻讯赶来。秦语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求助般地看向厉风。

可厉风只是靠在椅背上，皱着眉，那双总是带着不羁的眼睛里，第一次带上了审视和怀疑。

他讨厌麻烦，更讨厌欺骗。班主任是个细致的中年女人，她很快就在秦语的椅子底下，发现了那张小小的“罪证”。她展开纸条，对比了一下秦语摊在桌面上的笔记本。

“字迹一模一样。”班主任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秦语所有的侥幸。铁证如山。

秦语彻底崩溃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苏醒！是她陷害我！”可她越是激动，就越显得苍白无力。在一片混乱中，我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当秦语被班主任勒令到教室外罚站时，她那双怨毒的、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的身上。我平静地回望着她，内心毫无波澜。前世，你用莫须有的罪名让哥哥被学校处分，断了他保送名校的资格。今天，只是讨回一点小小的利息而已。放学铃声响起，顾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我的座位旁。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帮我收拾书包，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解。“小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你为什么要那么针对秦语同学？

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抬起头，看着哥哥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对我的关心，和对自己朋友的维护。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不是在“针对”任何人。我是在用我的方式，把他从地狱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拉回来。我避开了他的问题，只是站起身，轻声说：“哥，以后离秦语远一点，好吗？”顾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显然无法理解我的话。“为什么？我觉得她人很好啊，她还帮我补习过功课。”我沉默了。我知道，要让单纯善良的哥哥相信这一切，光靠嘴上说是没用的。我必须，拿出让他无法辩驳的证据。02体育课自由活动。

厉风和几个兄弟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引来周围女生一阵阵的尖叫。我算准了时间，装作不经意地从篮球场边“路过”，手里还拿着一瓶刚买的矿泉水。

厉风一个帅气的带球过人，正准备传球给队友。他的余光，恰好瞥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早上我校服上那个碍眼的墨点，和我那双平静又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睛。

他心里莫名地烦躁，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就偏了一下。篮球带着强劲的风声，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直直地朝着我的后脑勺飞了过来。周围有人发出了惊呼。

就在篮球即将砸中我的那一瞬间，我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恰到好处地弯下腰，系了一个松开的鞋带。篮球擦着我的头皮呼啸而过。“嘭”的一声闷响。

精准地砸在了不远处，正在和闺蜜有说有笑的秦语头上。“啊！”秦语发出一声痛呼，捂着头蹲了下去。厉风愣住了。篮球场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立刻直起身，满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一把扶起秦语，嘴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都怪我，要不是我突然系鞋带，球就不会砸到你了！”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又愧疚又害怕。“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我扶你去！”我的表演天衣无缝，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显得又笨又善良。厉风大步走了过来，表情相当复杂。

他本想对我发作，但看到我这副“自责”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看看旁边确实被砸得不轻的秦语，一肚子的火硬是没处发。最后，他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用。”然后转身就走。

秦语看着他冷淡的背影，心里对我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而这，正是我想要的。放学后，我“恰好”在校门口那条小巷，看到了秦语被几个染着黄毛的小太妹堵住。

为首的那个叫张莉，是前世我就知道的，收钱办事，没什么脑子。我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先躲在墙角，用手机录下了几秒钟她们勒索秦语的视频，存作后手。然后，我才深吸一口气，“勇敢”地站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秦语面前。“你们要干什么！

”张莉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推了我一把。“滚开，别多管闲事！”我没有和她硬碰硬，而是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看似天真却信息量巨大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张莉学姐，我昨天还看到政教处的王主任在找你呢。”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脸色开始变化。

“说你上次在‘迷雾巷口’那边打架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呢……”“迷雾巷口”，是校外那些混混的聚集地。而王主任，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铁面阎王。张莉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转学生，居然知道自己的底细。

她虚张声势地骂了几句“算你狠”，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秦语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我这番“挺身而出”，让她又惊又疑。我趁热打铁，拉住她的手，满眼都是真诚和关心。“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我家就在这附近，你头上被球砸的地方还红着呢，去我家上点药吧。”此刻的秦语，正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加上我之前一系列“傻白甜”的行为，让她彻底放松了警惕。在她看来，我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但脑子不太好使的笨蛋。正好可以利用我，来修复她和厉风之间出现的裂痕。于是，她半推半就地同意了。我的家，是一个温馨干净的小公寓，和我的人一样，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我热情地拿出医药箱，用棉签沾着碘伏，小心翼翼地为她额头上的红肿处涂药，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然后，我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喝点热的，压压惊。”秦语接过杯子，低头喝牛奶。

她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视线。就是现在！我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枚比纽扣还要小的微型窃听器。我的心跳在这一刻快得像要蹦出胸膛，但我的手指，却稳如磐石。我迅速而无声地，将窃听器粘在了她随手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夹层内侧。赌一把。

就赌你的自负，赌你对我这个“傻白甜”，毫无防备。送秦语回家的路上，我们俩沉默地走着。当经过那个前世哥哥出事的“迷雾巷口”时，秦语突然停下了脚步。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将她的脸映衬得阴晴不定。她终于不再伪装，声音冰冷得像一条毒蛇。

“苏醒，我知道你哥对我有意思。”“但我劝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想靠着你哥攀上我，再借机接近厉风？”她轻蔑地笑了一声。“呵，收起你那点小聪明吧。”她以为我做这一切，是因为暗恋厉风，所以才处处“碰瓷”，制造和他接触的机会。她缓缓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别肖想不该肖想的人，他可是你亲哥。”她以为这句话，能用世俗不容的羞耻感，将我狠狠刺痛。我的身体僵住了。

不是因为被刺痛，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我听到了，在她的书包里，窃听器开启时那一声微不可闻的细小电流音。成功了。秦语撕下伪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恶毒的音节，都被忠实地记录了下来。说吧，继续说。把你所有肮脏的心思，全部都说出来。深夜，我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我脸上，耳机指示灯的微光在一闪一闪。

耳机里，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开门声和关门声，然后，是秦语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

秦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毫不掩饰的残忍。“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放心，计划都安排好了。顾辰那个蠢货，我已经把他当成送给风少的‘礼物’准备好了。”“他不是喜欢你吗？就让他为了你，去‘得罪’风少最讨厌的对头，到时候……”秦语冷笑一声：“很好。事成之后，钱一分不会少你的。”我猛地摘下耳机，心脏狂跳。那个男人的声音……虽然沙哑，却透着一股熟悉的质感。前世，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在电话里冷冰冰地通知我，哥哥车祸的消息。他是谁？他和厉风的对头又有什么关系？这张复仇的网，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03第二天放学，我故意没有和顾辰一起走。我独自一人，选了一条通往废弃教学楼的偏僻小路。我知道，秦语的报复，要来了。果然，刚走到那栋被大家称为“荒芜楼”的建筑附近，昨天那几个小太妹就从角落里蹿了出来。

为首的张莉，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哟，这不是秦语的‘好朋友’吗？

”她阴阳怪气地说。“她昨天可是特意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照顾’你呢。”我没有反抗，任由她们半推半搡地，将我拖进了“荒芜楼”。楼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

阳光从破损的窗户斜斜地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像一群迷路的幽灵。“哗啦——”一瓶冰冷的可乐，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

黏腻的液体顺着我的发丝流过脸颊，浸湿了我的校服，狼狈不堪。“啪！

”张莉一巴掌狠狠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装什么清高？敢惹秦语，就该知道下场！

”另一个女生抢过我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课本、文具散落一地。

她翻出我的手机，狞笑着打开了摄像头。“来，给我们的英雄拍几张好看的照片，让全校同学都欣赏一下。”我的眼神始终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我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只是死死地盯着张莉。那种眼神，不像是受害者，倒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莉被我看得一阵莫名的心悸，手上的动作也更加粗暴起来，开始撕扯我的校服领口。

“看什么看！把她衣服扒了！”就在我校服的第二颗纽扣被扯掉的瞬间——“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楼层的灰尘都簌簌下落。“荒芜楼”那扇沉重腐朽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厉风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我和那几个女生完全笼罩。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兄弟，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滔天的怒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张莉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比我还白。她们怎么也想不到，青云学府的王——厉风，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厉风没有再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脱下自己那件被我的墨点弄脏了的校服外套，一把罩在了我的身上，将我的狼狈和裸露的肌肤，完全遮盖。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烟草味。

很奇怪，明明是前世最让我恐惧的味道，此刻却带来了一丝莫名的安心。他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有些粗暴地擦去我嘴角的血迹。动作却又带着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