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香樟的清甜掠过教室窗沿，卷起讲台上散落的半片粉笔灰，又轻轻落在林凯摊开的数学试卷上。

他握着黑色水笔的手顿在最后一道大题的演算步骤旁，笔尖悬在“解”字下方，墨点晕开一小圈浅灰。

前排同学转笔的嗒嗒声、后排男生压低的打闹声、窗外小贩的叫卖声，所有嘈杂突然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视线像被磁石牢牢吸引，越过前排二十三个或歪或首的后脑勺，精准定格在斜前方第三排那个扎着高马尾的背影上。

那是白一一。

她的马尾用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筋束着，发尾有些毛躁，却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尘，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细碎的刘海垂在光洁的额前，遮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紧抿的唇。

阳光透过老式木窗的玻璃，在她握着笔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指节因为常年握笔微微泛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边缘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没有任何装饰。

她正低头演算物理题，蓝色水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滑动，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轻得像羽毛飘落，却奇异地穿透了教室里的喧嚣，精准地挠在林凯的心尖上。

遇到卡壳的地方，她会微微蹙眉，把笔杆咬在唇边顿两秒，随即又重新埋下头，在草稿纸上画满密密麻麻的受力分析图。

偶尔有同学凑过来问问题，她会停下笔，侧过脸认真倾听，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口型，然后接过纸笔，用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写下解题思路，末了还会抬头笑一笑，梨涡浅浅地陷在脸颊上，像盛了半盏月光。

林凯就这样看着她，看了整整一节课。

首到下课铃响，白一一收拾好书本，起身想去接水，他才猛地回过神，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演算，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她的动静——塑料水杯碰撞饮水机的轻响，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还有她和同桌女生打手语时，指尖翻动的细微声响。

当脚步声渐渐远了，林凯才敢再次抬起头，望向那个空了的座位。

阳光依旧落在桌面上，那里还留着她压出的书本印痕，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像肥皂一样的清香味。

他攥了攥手里的笔，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他知道，从看到那个低头演算的背影开始，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想起开学那天，班主任牵着白一一走进教室的场景。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背着边角磨损的帆布包，面对全班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只是微微鞠躬，递上写着自我介绍的纸条。

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女生很特别，却没料到仅仅一周，自己的目光就会这样不受控制地追着她跑。

他偷偷瞥了眼同桌桌上的成绩单，白一一的名字赫然列在年级第十五名，比他整整高出三十多名。

林凯咬了咬唇，把试卷上那道没解完的大题重新拉到眼前，笔尖落下时，心里悄悄埋下了一个念头：要再努力一点，再靠近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