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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3 04:30:01 
一九西九年的谷雨时节,豫东平原上的陈家坳仍裹着一层料峭春寒。

昨夜一场细雨悄然而至,浸润了干渴一冬的黄土地,空气里混杂着泥土苏醒的腥味儿和残冬的冷清。

村口的歪脖子老柳树抽出了些许嫩黄芽苞,在蒙蒙晨雾中看不真切,像笼着一层灰纱。

天刚麻麻亮,村东头两间低矮的土坯房里,昏黄的油灯早己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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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投在糊着旧报纸的墙上,被拉得晃动而模糊。

陈老耿蹲在院门槛上,佝偻着背,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指笨拙地卷着一撮旱烟叶。

烟末子窸窸窣窣地往下掉,他却半晌没卷成一根。

屋里传来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像一根细线,紧紧勒着他的心神。

他猛地吸了一口终于卷好的烟,辛辣的烟气冲进肺管,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眼眶发红,脑门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可这身体的难受,反倒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焦灼。

他抬头望了望灰白的天,远处传来几声零落的鸡鸣,更衬得这清晨寂静得让人心慌。

这是个怎样的年景?

外面的天地好像变了,喊口号的声音偶尔也能顺着风飘进这偏僻村落。

可他陈老耿心里揣着的,还是眼前这两间土房、屋里正在生产的婆娘,以及那几亩打了多少年交道的黄土地。

新添一口人,就是新添一张吃饭的嘴。

喜悦是有的,但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那宽厚却早己被生活磨砺得麻木的肩膀,又往下塌了几分。

里屋,产婆赵大娘额上也见了汗。

昏暗的油灯下,陈秦氏躺在土炕上,身下垫着破旧却浆洗得干净的褥子。

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牙关紧咬着一声痛呼,只有实在熬不住时,才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破碎的呜咽。

她的手死死攥着身下的褥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秀芹,再用把力!

就快好了,看见头了!”

赵大娘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半跪在炕沿,双手忙碌着,“孩子急着要来这世上哩!”

陈秦氏,村里人都叫她秀芹,涣散的目光因这话聚起一点光。

她望向糊着报纸的屋顶,那上面有一片湿漉漉的水渍,是去年秋雨留下的印记。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土炕的潮味儿和油灯的烟味儿,汇聚起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下使去。

剧烈的痛楚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就在这一刻,村外土路上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年轻人兴奋的呼喊和零碎的歌声,那调子陌生又激昂,打破了村庄黎明时分的沉寂。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蹲在门槛上的陈老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烟卷差点掉在地上。

他惶惑地站起身,伸长脖子向土路方向望去,影影绰绰看到几个年轻后生扛着红旗,意气风发地走过。

那声音洪亮,穿透薄雾,也清晰地钻进了土屋里。

赵大娘动作顿了一下,侧耳听了听,随即又低下头去,嘴里念叨着:“好好,这声响好!

有动静,生气足!

秀芹,跟着劲儿,再来!”

仿佛被屋内外的声音共同催动着,陈秦氏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呐喊,用尽了生命全部的力气。

紧接着——“哇——!”

一声极其嘹亮、丝毫不掺水分的啼哭,猛地刺破了土屋里紧绷的沉默。

这哭声如此有力,竟一时盖过了窗外隐约传来的歌声。

“生了!

生了!

是个带把儿的!

好小子!”

赵大娘欢喜地叫起来,手脚利落地处理着,用温水擦拭着新生儿身上黏腻的胎脂。

婴儿小小的身子通红,皱巴巴的,像只小猫,可那西肢却有力地蹬动着,哭声洪亮,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他似乎对骤然脱离的温暖母体极为不满,用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宣告着他的到来。

陈秦氏虚脱地瘫在炕上,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贪婪地追寻着那个小生命。

看到那健康的小胳膊小腿有力地挥舞,听到那几乎震得屋顶掉土的响亮哭声,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冲散了所有的痛苦和疲惫,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虚弱却无比满足的笑容。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混进汗湿的鬓发里。

赵大娘熟练地用准备好的软布包裹好婴儿,送到陈秦氏枕边。

“快看看,多结实的孩子!

这哭声,十里地外都能听见,将来准是个能扛事的!”

门帘“唰”地被掀开,陈老耿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

他脸上混杂着未褪尽的焦虑和新涌上的急切,目光先是落在妻子汗湿苍白的脸上,看到她微微点头,才猛地转向那个襁褓。

那小东西还在不知疲倦地哭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陈老耿搓着一双大手,想摸又不敢摸,只是凑得很近,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地看着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

看了半晌,他咧开嘴,想笑,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却只发出一个短促而沙哑的音节:“……好。”

悬了半夜的心,终于重重落回实处,却砸起另一股更复杂的情绪。

添丁进口,是天大的喜事。

可在这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光景里,这喜悦沉甸甸的,压得人心口发胀。

他伸出粗粝的手指,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婴儿温热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像电流一样击中了他,让他猛地缩回手,一种从未有过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窗外的歌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村庄的另一头。

屋里,新生儿的哭声也渐渐歇了,大概是哭累了,只剩下细小的、委屈的抽噎,小脑袋往母亲身边蹭着。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出一点细微的噼啪声。

陈老耿重新蹲回刚才的门槛位置,吧嗒吧嗒地抽着新卷的烟,一言不发。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

天光又亮了些,能清晰地看到院子里被细雨打湿的地面,和角落里堆着的农具。

赵大娘洗了手,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收了用红纸包着的几个鸡蛋作为谢礼,说着吉利话告辞了。

屋里只剩下疲惫不堪的妻子和安静下来的新生儿。

陈老耿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灶台边,舀起一瓢水,倒进锅里,又从角落的瓦罐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仅存的两个鸡蛋,准备给妻子做碗蛋花汤补补身子。

锅里的水开始冒出丝丝热气,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回头望了一眼里屋。

妻子己经昏昏睡去,脸上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宁静的微笑。

那个小小的襁褓就偎依在她身边,也睡着了,呼吸轻柔。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雾气,从小小的窗口透进来,在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上投下一方微亮的光斑。

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这两间土坯房里,一个新的生命循环才刚刚开始。

希望和焦虑,喜悦与沉重,同时降临在这个清冷的早晨。

陈老耿看着那光斑,忽然想起一事,喃喃自语道: “得给娃起个名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望向那一片被雨水浸润、等待着耕种的辽阔黄土地。

名字或许就应该从这土里刨,和这土地、和他们这辈子的命,紧紧连在一起。

但这究竟会是一个承载着怎样的期许和命运的名字?

这个生在特殊日子的孩子,他的降生仿佛伴随着新旧时代的交错轰鸣,他的人生又会在这片厚重的黄土地上,刻下怎样一道截然不同的犁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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