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的车再也没出现在别墅车库，玄关处他的灰色拖鞋落了薄薄一层灰，连带着这个家的温度，都一点点冷了下去。

苏晚把自己关在屋里，拉上了所有窗帘，让外面的日光和夜色都隔在窗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早起整理房间，不再去厨房准备三餐，甚至连床都懒得铺——被子皱巴巴地堆在床头，沙发上散落着她换下来的衣服，茶几上摆着喝空的矿泉水瓶和没吃完的外卖盒，食物残渣在室温里慢慢变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酸腐味。

冰箱里，她上周买的新鲜蔬菜己经蔫了，绿叶菜发黄腐烂，番茄皱得像缩了水的皮球，连她特意给顾衍之准备的养胃小米粥，也在冷藏室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再也没机会被煮开。

她偶尔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的狼藉，又会默默关上——反正没人会吃，整理了又有什么用？

就像她心里的绝望，从顾衍之不回家的第一天开始，就像受潮的霉菌，沿着墙角、沿着地板缝，悄无声息地蔓延，爬满了每个角落。

失眠成了常态。

每天夜里，她就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从东边的树梢升起，慢慢爬过夜空，再落到西边的楼宇后。

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冷得像一层薄霜，她却浑然不觉。

有时候实在困得睁不开眼，靠在沙发上浅浅睡去，梦里却全是顾衍之和林薇薇的身影——他们在阳光明媚的公园里牵手散步，林薇薇笑倒在顾衍之怀里，他低头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他们在餐厅里共享一份甜点，顾衍之把叉子上的水果喂到林薇薇嘴边，眼神里的温柔能溺死人。

而她，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像个多余的局外人，无论怎么喊、怎么跑，都走不进他们的世界。

每次从梦里惊醒，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枕头（若是在沙发上睡着，就是怀里的抱枕）沾满了泪水，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跳得飞快，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会坐在原地愣很久，首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慢慢起身，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曾经眼里的光，早就熄灭了。

手机响的次数越来越少，首到那天上午，公司同事李姐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苏晚盯着屏幕上“李姐”两个字，犹豫了半天才接起。

“晚晚，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李姐的声音带着焦急，“咱们手上那个大客户的方案，客户催得紧，你不在，进度都滞后了，大家都快撑不住了。”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苏晚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起以前，自己是公司里出了名的“拼命三娘”，作为设计总监，为了赶方案，在公司熬夜到凌晨是常事，客户的要求再苛刻，她都能笑着接下，一点点打磨出完美的作品。

可现在，她连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公司面对那些图纸和方案了。

“我……我身体不舒服，”她含糊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想再请几天假……身体不舒服？

那你可得好好休息啊！”

李姐的语气软了下来，“方案的事你别担心，我们先顶着，等你好了再说。”

挂了电话，苏晚把手机扔回沙发，把头埋进抱枕里。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设计总监，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这天下午，她正蜷缩在沙发上发呆，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屋里没开灯，光线昏暗得让人犯困。

突然，门铃响了，“叮咚、叮咚”，一遍又一遍，执着得让人心烦。

苏晚皱紧眉头——一定是林薇薇，除了她，没人会这么不识趣。

她不想开门，可门铃响个不停，像是要把门板敲破。

她不耐烦地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踮起脚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的，却是沈瑶，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苏晚愣了一下，才慢慢打开门。

沈瑶一进门，就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晚晚，你这是怎么了？

屋里怎么这么乱？

空气里还有股味……”她转头看向苏晚，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上，心疼得不行，“你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是不是生病了？”

看到沈瑶，苏晚心里那道紧绷了很久的弦，突然断了。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沈瑶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放声大哭：“瑶瑶，顾衍之他出轨了……他和林薇薇在一起了……他根本不爱我……我这几天，过得好难受……”沈瑶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也红了。

“我就知道那个林薇薇回来没好事！”

她咬牙说，“顾衍之那个混蛋，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你当初为了他，放弃了去北京深造的机会，为了照顾他的胃，每天早起给他做早餐，他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晚晚，你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有我在呢。”

苏晚哭了很久，首到眼泪哭干了，声音也沙哑了，才慢慢平静下来。

沈瑶把带来的保温桶打开，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我知道你肯定没好好吃饭，”沈瑶舀了一勺粥，递到苏晚嘴边，“快喝点，垫垫肚子。”

苏晚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熨帖了胃里的空荡，也让她稍微有了点力气。

沈瑶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晚晚，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顾衍之根本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心疼。

你这样，只会让自己受伤。

要不……你跟他离婚吧？”

“离婚？”

苏晚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粥滴落在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三年婚姻，她付出了全部的真心，从装修房子到打理家事，从支持他的事业到照顾他的生活，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好，顾衍之总会看到她的心意。

现在让她离婚，怎么甘心？

可一想到顾衍之的冷漠，想到林薇薇穿着他的衬衫上门挑衅，想到自己这几天的痛苦，她又觉得无力——这段婚姻，好像早就成了一个空壳，她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我……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还没想好。”

沈瑶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软了下来：“没关系，你慢慢想，不用急。

但你不能再把自己关在这里了，这里的空气都快让人窒息了。

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去公园晒晒太阳，吹吹风，好不好？”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着碗里剩下的粥，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也许沈瑶说得对，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心里的阴影，却像藤蔓一样，带着尖锐的刺，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