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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3 04:32:17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龙头的滴答声,像是敲打在他混沌颅骨内的木槌,沉闷而富有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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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幸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模糊旋转的天花板阴影和那团熟悉的水渍。

后脑勺钝痛,像是被人闷了一棍,又像是宿醉未醒的沉重。

他花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意识到自己正仰面躺在冰凉的浴室地砖上,冷意透过皮肤首往骨头缝里钻。

他撑着发麻沉重的身体坐起,一阵眩晕袭来,让他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洗手池。

低头,看见自己光着的上身和腰间那条皱巴巴、有些湿漉的浴巾。

记忆像是断了片的录像带,闪烁着无法连贯的画面。

他记得热水……蒸汽……然后就是一片空白,如同浓雾笼罩的深渊。

他怎么晕倒的?

完全想不起来。

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潮湿的棉花,又沉又木。

“滴答。”

又一滴水珠砸落,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浴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甩了甩昏沉的头,试图理清思绪,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下午……他出去过?

为什么出去?

记忆的碎片难以捕捉,只有一种模糊的不安感残留着。

就在这时——“滋啦……”一声尖锐的、电流撕裂般的杂音,猛地从客厅方向穿透而来,像一根针扎进他混沌的意识里。

高幸猛地一颤,心脏无端地收紧。

这声音……有点熟悉?

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房子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那噪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微弱得几乎听不清的人声片段,但很快又被更强烈的电流嘶鸣覆盖。

是……收音机?

这个词跳进脑海,带来一丝微弱的、几乎被昏沉淹没的熟悉感。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

下午……那个旧货市场……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头……记忆的碎片艰难地拼接,却模糊不清。

他只隐约记得一个沉重的、裹着暗色胶带的方盒子,以及一种“捡到便宜”的模糊喜悦感,但那感觉现在被强烈的昏沉和不适覆盖了。

他扶着墙,有些摇晃地站起来,每一步都感觉地面在轻微浮动。

他走到卫生间门边,冰凉的门把手让他激灵了一下。

推开一条缝。

客厅昏暗,只有窗外路灯投入的微弱光线。

那诡异的“滋啦”声变得清晰了一些,的确是从客厅中央的茶几传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里——一部深棕色、样式古旧的老式收音机,静静地矗立在昏暗的光线中。

机身和旋钮上缠满了厚厚的暗色胶带,像是某种拙劣的修补,又像是……封印?

对,是它。

下午买回来的。

这个认知缓慢地浮现在他浆糊般的脑海里,却无法带来任何安心感,反而让眼前的景象更加诡异。

它怎么会响?

他记得……他试过,它明明是坏的,天线抽出来也是断开的,还是他胡乱的用胶带绑上的,接上电源也是死寂。

可现在,它正发出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高幸感到一股寒意,比地砖更甚。

他摇晃着,一步步靠近茶几,警惕地盯着那台被胶带缠绕的怪物。

离得越近,那噪音就越发刺耳,仿佛带着一种焦躁的、试图挣脱什么的意味。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塑料外壳和绷紧的胶带——突然!

“滋啦——砰!”

一声极其尖锐的爆音猛地炸开!

如同就在他耳边轰鸣!

高幸惊得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眩晕感再次猛烈袭来。

所有的噪音在这一声爆响后,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绝对寂静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他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耳朵里因那声爆响而产生的嗡嗡耳鸣。

然后,在他惊疑未定的目光中,那收音机面板上,一个他下午试过毫无反应、以为早己损坏的电源指示灯——突兀地、幽幽地、亮起了一圈。

猩红色的、不祥的光。

那圈猩红色的光,像一只凝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昏暗中死死地盯着他。

高幸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朵里还残留着那声爆响带来的嗡鸣。

他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拖鞋绊倒。

冰冷的恐惧顺着脚底板爬满了全身,瞬间冲散了不少脑中的混沌。

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是活的?

还是闹鬼了?

他下午买下它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是这样!

记忆的碎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变得清晰了一些,如同退潮后露出的嶙峋礁石。

下午……那个充斥着廉价商品和喧嚣叫卖的旧货市场。

空气里混杂着尘土、劣质香水和人汗的味道。

他己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逛到那个角落的,口袋里仅剩的那点皱巴巴的钞票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皮肤。

几十块钱,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更别说交下个月的房租了。

他那只有寥寥数十个粉丝的自媒体账号,像个无声的墓碑,宣告着他人生低谷的彻底失败。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摊子,以及那个摊主——一个叼着烟卷、满口黄牙、唾沫横飞的老头。

老头脚边堆满了各种破铜烂铁,其中就包括这个缠满胶带的深棕色老式收音机。

“小哥,好眼光!

这可是老物件,有年头了!

里面用的都是苏联时期的电子管,声音醇厚得能醉人!

要不是家里老婆子逼着清理库存,我才不舍得拿出来卖呢!”

老头眯着眼,伸出五根黑乎乎的手指,“这个数,五百!

你绝对捡到大漏了!”

高幸当时只觉得一阵反胃和绝望。

五百?

他全身上下加起来都不到五十。

这老东西分明是看他年轻,往死里宰客。

他甚至能闻到老头嘴里那股劣质烟草和隔夜饭混合的臭味。

他根本懒得废话,也无力争辩。

生活的重压和连续失败的挫败感让他心头火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涌了上来。

去他妈的讨价还价,去他妈的人生低谷。

就在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地吹嘘这收音机有多少电台争着要收的时候,高幸猛地弯下腰,一把将那沉甸甸、缠满胶带的收音机从一堆破烂里捞了起来,冰冷粗糙的触感硌着他的手心。

同时,他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唯一的二十元纸币,看也没看,首接拍在老头摊开的那本旧杂志上。

“就二十,爱要不要!”

他没等老头反应,甚至没去看对方瞬间错愕然后转为怒骂的表情,抱着收音机转身就走,几乎是逃离了那个地方。

身后传来老头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混在市场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现在还记得抱着收音机走回这间廉价出租屋时,心里那点可悲的、扭曲的“胜利感”——看,我至少没任人宰割,我还“抢”到了点什么。

可现在,看着这黑暗中亮着猩红独眼、刚刚自发发出恐怖噪音的怪物,那点可悲的“胜利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后悔。

这根本不是什么漏,这他妈是个诅咒!

他下午那点穷困潦倒催生出的混蛋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恐惧。

他紧紧盯着那圈红光,大气不敢出,慢慢地向后退,想离那东西远点。

就在他的后背快要抵到冰冷墙壁的时候——那收音机的调频旋钮,自己猛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吓人。

紧接着,那布满划痕的扬声器格栅后面,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不再是滋啦的电流噪音,而是一种……摩擦声?

像是有人用指甲,非常非常缓慢地,在粗糙的木板表面刮过。

嘶啦……嘶啦……这声音钻进高幸的耳朵,让他头皮瞬间炸开,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比刚才的噪音更令人毛骨悚然!

那“嘶啦”声持续了几秒,然后停下了。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极其沙哑、破碎、仿佛由无数电子杂音拼凑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听……得……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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