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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3 04:36:34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窗棂。

陈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鼻尖总萦绕着药渣的苦味——灶房里晾着的草药,被夜雨一淋,药的苦香顺着门缝钻进来,勾得他喉咙发紧。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粗布包,里面只剩最后两包药,后山的灵薇草昨天刚被踩烂,娘说要等雨停了才能去采新的。

“阿铭,醒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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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娘的声音,带着点急。

陈铭连忙应了声,披上衣裳坐起来。

林氏端着盏油灯走进来,灯芯跳得厉害,把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明忽暗。

她手里攥着件蓑衣,布面上还沾着去年的泥点:“你爹非要去镇上买药,拦都拦不住,说不能断了你的药。”

陈铭心里一揪,掀开被子就往门口走:“娘,雨这么大,路滑,爹的腿……我知道!”

林氏把他拽回来,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的布包,“可你爹那脾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按理说该到镇上了。”

陈铭走到窗边,撩开糊着油纸的窗角往外看。

院门口的石板路积了水,倒映着屋里的灯光,像块碎镜子。

远处黑风山的影子隐在雨雾里,模模糊糊的,让人心里发慌。

他想起爹一瘸一拐的样子,膝盖上那道三年前被妖兽抓出来的疤,遇雨就会疼得首咧嘴。

“我去接爹。”

陈铭抓起墙角的草帽,就要往外冲。

“不行!”

林氏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你身子弱,淋了雨要发烧的,到时候娘顾不过来两个人。

再等等,你爹很快就回来了。”

陈铭只好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脖子上的红绳。

绳子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却隐隐透着点暖意,像是在安慰他。

他走到灶房,把昨天剩下的药渣倒进锅里,添了点水,想再熬一遍——万一爹没买到药,总能凑合一晚。

柴火“噼啪”响着,锅里的药渣渐渐泡开,苦香更浓了。

陈铭蹲在灶前,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听见院门口传来“扑通”一声,接着是爹的咳嗽声,带着水腥味。

“爹!”

他心里一紧,顾不上关火,抓起草帽就冲了出去。

雨丝打在脸上,凉得刺骨。

院门口的泥水里,陈老实趴在地上,蓑衣滑到了一边,头发和衣服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他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被雨水泡得发皱,却攥得死紧。

“爹,你怎么样?”

陈铭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

陈老实的左腿肿得厉害,裤腿上全是泥,膝盖处的旧疤透着红,像是又裂开了。

“没事,没事……”陈老实咧嘴笑了笑,声音沙哑,把油纸包往陈铭手里塞,“买到药了,王掌柜听说咱们家的情况,还多送了两包甘草,说能让药味甜点。”

林氏也跑了出来,看到陈老实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跟你说别去,你非要去!

看看把自己弄的!”

她连忙拿来干毛巾,给陈老实擦脸擦头发,又蹲下来摸他的腿,指尖一碰,陈老实就疼得抽了口气。

“快进屋,我给你敷草药。”

林氏扶着陈老实往屋里走,眼泪掉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铭捧着油纸包,站在雨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

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西包用纸包好的草药,还带着药铺的清香。

他想起爹刚才趴在泥水里的样子,想起娘偷偷抹眼泪的样子,突然觉得手里的油纸包重得要命。

进了屋,林氏找出晒干的蒲公英和艾草,放在石臼里捣烂,加了点白酒,调成糊状,敷在陈老实的腿上,再用布条缠好。

陈老实靠在椅子上,疼得额头首冒汗,却还笑着说:“没事,这点疼算啥,当年被妖兽抓的时候,比这疼多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

林氏瞪了他一眼,可语气里全是心疼,“接下来几天你就在家歇着,田里的活我去弄,药我去镇上买。”

“不行,你一个女人家,哪能干得了重活。”

陈老实连忙摆手,“等雨停了,我慢慢去弄就行。”

“听我的!”

林氏把一碗热水递给他,“阿铭的身子重要,你的腿也重要。

要是你再倒下了,咱们家可怎么办?”

陈老实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陈铭,眼神里满是愧疚。

他伸出手,摸了摸陈铭的头,掌心的老茧蹭得陈铭的头痒:“阿铭,委屈你了,爹没本事,让你跟着受苦。”

“爹,我不委屈。”

陈铭摇摇头,把刚熬好的药渣水端过来,“我把药渣再熬了一遍,虽然没什么用,总能暖暖身子。”

陈老实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苦得皱起了眉,却还是笑着说:“好喝,比上次的甜。”

林氏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说:“等天晴了,我去镇上把织好的布卖了,给你们俩买只老母鸡,炖鸡汤喝。”

陈铭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他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点微光。

雨丝落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绳子还是暖暖的,像是有团小火苗在里面燃烧。

他突然觉得,其实日子也没那么苦。

有爹冒着雨买回来的药,有娘偷偷加的甘草,有脖子上这根暖暖的红绳,好像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雨停的时候,天己经亮了。

陈铭把晒干的草药收进柜子里,又帮娘把织好的布叠整齐。

陈老实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院子里的老槐树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叶子绿得发亮。

陈铭走到树下,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放在掌心。

叶子上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流,滴在红绳上。

他握紧叶子,心里暗暗发誓:等我身子好了,一定要好好照顾爹娘,再也不让他们受这样的苦。

红绳贴着掌心,暖意更浓了,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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