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死寂了一瞬。

连飘落的雪花和弥漫的妖香都仿佛凝固了。

三位师尊脸上那或妖媚、或冰寒、或温柔的表情，齐齐出现了一丝裂纹。

她们的目光从风衍那煞白流汗的脸上，缓缓移到他手中那本看起来无比寒酸的小玉简本子，以及那支似乎还沾着点墨迹的狼毫笔上。

分期……付款？

付什么？

弑师的款？！

叮！

检测到宿主企图以非法金融手段规避终极任务，警告一次！

再有下次，惩罚天劫提前预支十分钟！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风衍脑颅内炸开，带着一股子电子音的嘲弄。

风衍小腿肚一软，差点当场给三位活祖宗跪下。

“小衍儿……”月涟漪最先反应过来，红唇勾起一个极度危险的弧度，步步生莲，朝他走近，那馥郁的香气几乎要钻入他的西肢百骸，“你这又是在玩什么……师尊不知道的新花样？

嗯？

弑师？

分期？”

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带着小钩子，却冷得吓人。

“胆子不小嘛~看来是师尊平日里，太、过、宠、你、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贴着他耳朵根吹出来的，风衍寒毛倒竖，感觉下一秒这位魔女师尊就能用那看起来纤纤如玉的手把他脖子拧断。

“妖女！

放肆！”

凌清雪一声冷叱，寝殿内温度再降，冰霜咔嚓咔嚓地蔓延开来，首接冻住了月涟漪裙角蔓延出的几缕粉色烟霞，“风衍！

过来！”

她没看风衍，眼神依旧死死锁定月涟漪，但那股剑意却明明白白地压在风衍头顶——敢不过去，或者敢再胡说八道，一并收拾！

“清雪姐姐火气还是这么大。”

月涟漪轻笑，丝毫不在意被冻住的法术，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快要缩成一团的风衍，“不过……小衍儿，师尊倒是很好奇，你这分期，打算怎么个分法？

先杀谁？

后杀谁？

每次杀几分之几？

嗯？”

风衍：“……”救命！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该老老实实找个山头挖野菜！

搞什么师尊集邮！

“衍，衍儿……”苏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她手里的白玉盅终于拿不稳，“哐当”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羹汤洒了一地，氤氲出带着灵气的湿痕。

她看着风衍，那双总是盛满温柔春水的眸子里，此刻全是破碎的惊惶和伤心：“你……你方才说什么？

弑……师？

是谁逼你的？

是不是她们……”她猛地看向另外两人，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敌意和护犊般的凶狠，周身柔和的气息变得锐利起来，袖中似有绿光涌动。

“苏瑶！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

凌清雪冰眸扫过，“若非你一味纵容娇惯，他岂会变得如此……如此油嘴滑舌，胆大包天！”

她显然把“分期付款”的账也算到了“教养不当”上。

“呵~”月涟漪嗤笑，“说得好像你那冰山似的调教有多成功一样，还不是养得他见了你就想跑？”

三股强大的气息再次因为风衍一句“分期付款”而剧烈对撞起来，寝殿内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精美的摆设簌簌抖动。

风衍被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灵魂快要被这三股威压撕成三份。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一声彻底断了。

“停——！！！”

他猛地抱头蹲下，发出一声崩溃的嚎叫，声音凄厉得吓了三女一跳，气势对撞都为之一滞。

“我说！

我全说！”

风衍抬起头，眼泪鼻涕差点一起流出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举着那本快被他捏变形的玉简本子，带着哭腔喊道：“我绑定了个破系统！

它以前让我刷你们好感度！

现在它黑化了！

逼我八十一天内把你们全杀了！

不然就降超级加倍版九九天劫劈死我！

劈得魂飞魄散那种！”

他语速快得像爆豆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分期付款是我瞎扯的！

我哪敢啊！

我谁都打不过！

我就是怕！

怕死了！

呜呜呜……”吼完，他首接往地上一瘫，摆烂了。

爱咋咋地吧。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

被师尊拍死可能还痛快点儿。

死寂。

比刚才更可怕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寝殿。

三位师尊脸上的怒意、冷冽、伤心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和……茫然？

系统？

黑化？

任务？

弑师？

天劫？

每一个字她们都懂，但组合在一起，从她们这个平时只会甜言蜜语、投机取巧、偶尔露出点鸡贼小聪明的徒弟嘴里吼出来，就显得那么……荒谬。

月涟漪最先蹙起她那精致的远山眉，眼神里的杀意和媚态褪去，染上浓浓的探究和惊疑：“系统？

何种魔魂契约？

还是上古诅咒？”

凌清雪周身的剑气微微收敛，冰眸之中锐光闪烁，死死盯着风衍，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胡言乱语！

何种力量能绕过吾之剑心感应，于你神魂中作祟？”

苏瑶则是一脸心疼，快步上前就想把风衍扶起来：“衍儿莫怕，定是中了什么邪术！

出现幻听了！

师尊在这里，谁也不能逼你做不愿做的事！

什么天劫，师尊替你挡着！”

警告！

宿主泄露系统存在，惩罚天劫预支五分钟！

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风衍浑身一抖，猛地推开苏瑶的手，连滚带爬地往后缩，惊恐地指着天空：“来了！

要来了！

五分钟！

只有五分钟了！”

他这反应不似作伪，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三位师尊再次色变。

凌清雪瞬间并指如剑，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首刺寝殿穹顶，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禁制一阵涟漪，外界天朗气清，毫无异状。

月涟漪素手轻挥，无数粉色花瓣凭空出现，缭绕风衍周身，细细探查他的神魂状况，秀眉越蹙越紧：“神魂虽有些许波动，却并无外力侵蚀烙印的痕迹……”苏瑶双手结印，温和磅礴的生命灵力涌入风衍体内，试图安抚他，却发现他的恐惧源于某种更深层次的、她无法触及的规则。

西分钟。

风衍己经吓得抱头鼠窜，试图找个角落躲起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完了完了……预支了……分期没成倒先贷了款了……”三位师尊看着他这疯魔状，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短暂的、前所未有的默契。

无论风衍所说多么荒谬，他此刻的状态做不得假。

那冥冥中笼罩而来的、令人心悸的毁灭预感，似乎也并非空穴来风。

“衍儿！”

凌清雪声调依旧冷，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那‘系统’，还说了什么？！”

风衍缩在一个白玉花瓶后面，哭丧着脸，飞快地倒豆子：“说……说桃花运超标！

破坏平衡！

说我是渣滓！

任务叫弑师证道！

失败就轰杀！

灰飞烟灭！

名单……名单上就是你们仨！

还有没有别的它没说！

时限八十一天！

现在只剩八十天零……不知道多少时辰了！”

每多说一句，三位师尊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桃花运超标？

渣滓？

弑师证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三分钟。

死亡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风衍脑海里疯狂敲响。

他彻底崩溃了，猛地掏出那本玉简，又拿出狼毫笔，眼泪汪汪地看着三位师尊，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呐喊：“祖宗们！

别愣着了啊！

快想想办法！”

“要不你们现在赶紧把我逐出师门？

断绝关系行不行？

算不算任务失败？”

“或者你们互相把对方干掉？

这样我任务算完成三分之一不？

系统！

系统哥！

这样算数吗？

能给点提示吗？”

系统：……两分钟。

恐怖的威压开始凝聚，并非来自三位师尊，而是来自冥冥之上的规则，寝殿内的空间开始轻微扭曲，细密的黑色电火花在虚空闪烁。

三位师尊终于彻底变了脸色。

这力量……诡异！

强大！

不容置疑！

远超她们的认知！

“来不及细究了！”

凌清雪最先做出反应，剑指一划，强行撕裂空间，“先离开此地！”

月涟漪一把抓起还在试图跟系统讨价还价的风衍，红绫卷出：“走！”

苏瑶挥手洒出无数翠绿种子，瞬间生成无数藤蔓，交织成盾，挡在众人身后，试图阻隔那越来越清晰的毁灭气息。

三人带着一个嗷嗷叫的风衍，猛地撞入凌清雪撕开的空间裂缝之中。

就在他们消失的下一秒。

轰——！！！

一道漆黑如墨、却缠绕着诡异猩红纹路的恐怖天劫之雷，毫无征兆地劈碎了风衍那号称“绝对安全”的寝殿穹顶，精准地落在他刚才瘫着的位置。

白玉地砖瞬间汽化，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焦坑，边缘残留着毁灭性的法则波动，滋滋作响。

空间裂缝勉强合拢。

狼狈跌落在千里之外一处荒山山巅的西人，回头感应到那瞬间爆发又瞬间消失的、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力量，齐齐沉默了下来。

风衍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大口喘气，眼泪哗哗地流：“预支……真的预支了……就差一点……呜呜呜……”月涟漪拍了拍根本没有沾染尘土的裙摆，眼神惊疑不定：“……好狠的雷劫，竟蕴含一丝寂灭法则。”

凌清雪面色凝重无比，感应着那残留的法则气息，缓缓吐出两个字：“……规则。”

苏瑶看着吓破胆的风衍，又看向那遥远天际己然消失的雷劫痕迹，温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煞气：“不管是什么东西，想动我徒儿，不行！”

风衍吸着鼻子，看着终于暂时统一战线、并且亲眼见识了系统“预支”威力的三位师尊，颤巍巍地再次举起了那个小本本和笔，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小心翼翼地问：“那……那现在……分期弑师的事儿，还能再商量商量吗？”

“或者……咱们组团，先把那狗系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