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雾山的最后一夜青雾山的月亮总带着点清苦的意味，像浸在井水里的粗瓷碗，泛着冷白的光。

林溪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着柴，火苗舔着锅底，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贴在黢黑的土墙上，像一株快要被风吹折的茅草。

“死丫头！

火怎么烧的？

粥都快熬干了！”

王桂香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带着一贯的尖利，像针一样扎进林溪的耳朵里。

她赶紧往灶膛里多塞了两把柴，站起身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下午背了两捆湿柴下山，现在腰还直不起来。

十八岁的林溪，身高已经抽得老高，可身上没几两肉，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套在身上，晃荡得厉害。

这是王桂香前年穿旧的，领口磨出了毛边，她用针线仔细缝过，却还是遮不住那股子陈旧的穷酸气。

堂屋里，六岁的弟弟林强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着一个白面馒头，大口大口地啃着，馒头渣掉了一地。

王桂香坐在一旁，一边给林强擦嘴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你可是咱们家的根，将来要考大学、当大官的，可不能饿坏了身子。”

林溪端着刚熬好的稀粥走进去，粥里只有几粒米，清得能照见人影。

她把碗放在桌子角落，刚想坐下，就被王桂香瞪了一眼：“站着吃！

一个丫头片子，还想上桌？

赶紧吃完收拾好，明天一早还要赶火车。”

林溪默默地站在原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稀粥。

粥很烫，却暖不了她冰凉的胃。

她知道，明天就要离开青雾山，去魔都投奔远房表叔张建军。

王桂香早就跟她说过，到了魔都，就给表叔家当保姆，一个月能挣五百块，三百块寄回家给林强交学费，剩下两百块，自己省着点花。

“妈，我能带上那件蓝布衫吗？”

林溪小声问。

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孤儿院的阿姨偷偷送她的，是她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

“带什么带！”

王桂香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摔，“去了人家家里，有的是活干，穿那么好给谁看？

再说了，布料那么好，万一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林溪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从她十二岁那年，王桂香以“家里没钱供两个孩子读书”为由，让她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