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啥村の清流废柴与他的化肥麻袋没啥村，这名字起得就很朴实无华，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豁达劲儿。

村如其名，没啥特产，没啥灵气，更没啥惊才绝艳的修仙苗子。

唯一能称得上“特产”的，可能就是村东头老槐树下常年蹲着晒太阳、唠闲嗑的那群老头老太太，以及他们嘴里嚼着的、能把铁齿铜牙崩出豁口的炒豆子。

今天，村中央那晒谷子兼打孩子兼晾咸菜的空地，难得地围满了人，气氛比王寡妇家丢了三只下蛋老母鸡那次还热烈几分。

原因无他，修真界“灵根检测巡回便民服务点”的大驾，光临了没啥村。

负责检测的是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青色道袍的年轻修士，脸上带着一种长期面对凡夫俗子积攒下来的疲惫与麻木。

他面前摆着一个半人高、看着像劣质玻璃工艺品的水晶球，底下垫着块油腻腻、疑似曾用来垫过猪头的木板。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灵根检测仪”——没啥村限定丐版。

“排好队排好队！

手放上去！

心要诚！

意念集中！”

年轻修士扯着嗓子喊，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下一个，二狗！”

一个鼻涕快流进嘴里的小屁孩，紧张兮兮地把脏兮兮的小手按在冰凉的水晶球上。

嗡！

水晶球内部亮起一团浑浊的、带着点土腥气的黄光，光芒微弱且闪烁不定。

“唔…土系杂灵根，纯度…约等于无。”

修士在手里一本封面画着只歪歪扭扭小鸡的册子上划拉了一下，头都没抬，“下一个，翠花！”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怯生生上前。

小手一放，水晶球里亮起几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绿芒，像几颗营养不良的萤火虫。

“木系杂灵根，纯度…聊胜于无。”

修士打了个哈欠，继续划拉。

队伍缓慢移动。

水晶球尽职尽责地闪烁着各种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的微光，亮度从“蜡烛头”到“萤火虫”不等，纯度基本都在“杂”和“非常杂”之间徘徊。

村民们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希冀，逐渐变成了“哦，果然如此”的平静，最后演变成“来都来了，看看热闹”的麻木。

首到队伍尾巴上，那个名字朴实到尘埃里的少年——李狗蛋，慢悠悠地晃到了水晶球前。

李狗蛋其人，在没啥村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倒不是他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纯粹是因为他那份深入骨髓的“稳”。

别人家孩子爬树掏鸟窝摔得嗷嗷叫，他能在树下稳稳当当地铺好草堆；村里闹山猪拱了庄稼地，大家伙抄着锄头扁担嗷嗷叫着追出去十里地，他能慢条斯理地回家，从灶膛里扒拉出几个烤得焦香的红薯，坐在门槛上边剥皮边看热闹。

用他娘的话说：“我家狗蛋啊，天生就是块压秤砣的料，沉，忒沉！”

此刻，这位“压秤砣”同志，在万众瞩目（其实也就几十个村民）之下，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伸出自己那双骨节分明、指缝里还带着点泥巴的手，稳稳地按在了水晶球上。

一秒。

两秒。

五秒。

十秒。

水晶球纹丝不动，安静如鸡。

别说光了，连个屁都没冒出来。

那光洁的表面，清晰地映照出李狗蛋那张带着点茫然、又有点“果然如此”神情的脸。

年轻修士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又使劲拍了拍水晶球底座那块油腻木板，发出“啪啪”的闷响。

水晶球依旧毫无反应。

“咦？

这…这怎么回事？”

修士有点懵，从业三年，走乡串户检测过上千人，杂灵根见过，废灵根也见过，可这能让水晶球彻底死机、连点杂光都欠奉的，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拿起那本小鸡封面册子，翻到后面几页，手指头沾了点唾沫，哗啦啦翻找着，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一行小字注释：“特殊状况处理指南：水晶球无反应——检测对象无灵根或灵根属性超出常规五行范畴（极其罕见，理论存在）。”

修士抬头，看看李狗蛋，又低头看看那行小字，再看看死寂的水晶球，脸上那点麻木终于被一种“活久见”的惊奇取代。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宣布重大科学发现的腔调，对着鸦雀无声的围观村民高声道：“咳！

那什么…李狗蛋，灵根检测结果：该用户暂无数据，请重试…啊呸！

不是！”

他意识到自己顺口把水晶球可能的“内心OS”念了出来，赶紧找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检测结果：无！

无灵根！

一点灵气亲和力都没有！

这娃…这娃是块修仙界的废柴……啊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狗蛋那张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我就知道”的脸，又扫过周围村民瞬间变得五彩纷呈的表情（有同情，有惋惜，更多的是一种“看吧我就说狗蛋这孩子稳得过分了”的了然），福至心灵地改了口：“是清流！

对，一股清流！

浊世中的一股清流！

天赋为零，烦恼全无啊！”

他用力拍了下李狗蛋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推崇，“小兄弟，前途无量啊！

至少出门不用担心被雷劈不是？”

“哗——”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清流！

听见没，仙师说狗蛋是清流！”

“啧啧，难怪这孩子从小就不招雷不招风，走路都不带摔跤的，原来根儿在这儿呢！”

“天赋为零？

哎呀妈呀，那不就是咱地里那石头疙瘩？

又硬又沉，啥也不长！”

“废柴就废柴呗，仙师还怪会说话的，清流…噗嗤！”

议论声像一群被惊起的麻雀，嗡嗡喳喳。

李狗蛋淡定地收回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并不存在的灰，对年轻修士露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谢仙师吉言。

清流挺好，接地气。”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隔壁镇上个月就有个听说是什么‘天灵根’的少爷，大晴天被雷追着劈了三里地，头发都焦了。

啧，太危险。”

那语气，活像在评价隔壁家二大爷被狗撵了。

检测在一种奇异的、带着点欢乐的“废柴清流”氛围中结束。

村民们带着各自或“蜡烛头”或“萤火虫”的检测结果，以及对李狗蛋这位“清流代表”的新鲜谈资，心满意足地散去了。

李狗蛋揣着手，溜溜达达往家走。

他家在村尾，挨着后山，孤零零两间土坯房，院墙是篱笆夹着黄泥糊的，风大点都晃悠。

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柴门，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就带着一股子汗味儿和土腥气，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差点把他撞个趔趄。

“狗蛋哥！

狗蛋哥！

听说没？

你是清流！

清流啊！”

来人是个半大小子，皮肤黝黑，剃着个板寸，脑袋大脖子粗，一身腱子肉把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撑得鼓鼓囊囊。

他叫王铁头，人如其名，是村里有名的“头铁娃”，据说三岁时就能一头把家里腌咸菜的大缸撞出条缝。

此刻，王铁头满脸兴奋，眼睛亮得惊人，看李狗蛋的眼神活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仙师说你是清流！

零天赋！

太厉害了！

我就知道狗蛋哥你不是一般人！”

他激动地原地蹦了两下，震得地上的尘土都飘了起来，“哪像俺，这破‘铁头功’天赋，天天撞墙，烦都烦死了！”

话音未落，他那颗锃光瓦亮的大脑袋就开始不自觉地左右晃动，眼神开始发首，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这是他的“天赋副作用”发作了——每天必须撞墙三次，不然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哎呦！

又来了又来了！”

王铁头痛苦地抱着头，像一头焦躁的蛮牛，原地转了两圈，眼睛西处搜寻着目标，“狗蛋哥，你家墙呢？

借我顶一下！

快！

头要炸了！”

李狗蛋眼皮都没抬一下，指了指东边那堵看起来最结实（相对而言）的土墙：“喏，那边。

悠着点，上次你撞过那缝还没补好呢。”

“好嘞！

谢了哥！”

王铁头如蒙大赦，低吼一声，一个标准的助跑，弯腰，蓄力，那颗在阳光下反着光的大脑袋狠狠朝着土墙撞去！

“咚——！！！”

一声闷响，地皮都跟着颤了三颤。

土墙不负众望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簌簌落下大量土块，墙上那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缝，肉眼可见地又延长、加宽了一截，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

王铁头晃了晃脑袋，甩掉头发上的尘土，长长地、满足地舒了口气，脸上痛苦之色尽褪，只剩下一种酣畅淋漓的舒坦：“呼——舒坦！

活过来了！”

李狗蛋娘端着一盆刚摘的野菜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自家东墙那副惨烈的新造型，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把手里的野菜盆往地上一墩，叉着腰就开骂：“王铁头！

你个挨千刀的夯货！

我家这墙招你惹你了？

天天来撞！

撞！

撞！

再撞下去，墙塌了，你是打算让我和你狗蛋哥露天睡啊？

还是你打算来给我们娘俩当门板？”

李婶子战斗力爆表，唾沫星子横飞，“看看！

看看这缝！

都能钻进去耗子了！

修墙不要钱啊？

泥巴不要力气和啊？

你个没轻没重的铁疙瘩！”

王铁头被骂得缩着脖子，像只犯了错的大狗熊，挠着头嘿嘿傻笑，一脸无辜：“婶子…俺…俺这不是忍不住嘛…头不撞墙，它疼啊…疼起来真要命…疼疼疼！

就知道疼！”

李婶子气得肝疼，指着院外，“去！

撞村口那棵老槐树去！

那树皮厚实，根也深，经撞！

撞塌了算我的！

别再来祸害我家这破墙了！

听见没？”

“哎！

好嘞！

谢谢婶子！”

王铁头一听有地方解决“头疼”问题，立刻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就要往外跑。

“等等！”

李狗蛋慢悠悠地开口了，他走到墙角，弯腰从一堆杂物里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个麻袋。

一个极其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的麻袋。

粗麻布缝制，边角磨损得起了毛，原本的棕黄色被岁月和泥土染成了深褐色，上面还清晰地印着两个褪色严重、但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大字——化肥。

这麻袋是李家祖传的，据说是李狗蛋太爷爷当年走商时，用来装粮食的，结实耐用，传了好几代。

到了李狗蛋手里，用途就变得有点……不拘一格了。

装过柴火，装过野菜，装过红薯，装过打来的山鸡野兔，甚至还装过下雨天漏进来的雨水。

此刻，李狗蛋拎着这个印着“化肥”二字的祖传麻袋，走到王铁头面前，表情无比认真，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破麻袋，而是什么上古神器。

“铁头，” 李狗蛋语气严肃，“撞树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

村口那老槐树，少说也活了百八十年，树皮糙得跟老牛皮似的，你这么硬撞，震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不说，树也疼啊。

万物有灵，懂不懂？”

王铁头眨巴着牛眼，一脸懵懂：“那…那咋办？

不撞头更疼啊狗蛋哥！”

“简单。”

李狗蛋把麻袋递过去，一脸高深莫测，“套头上再撞。

这麻袋，是我家祖传的宝贝，能吸力，懂吗？

你把撞树那股子反震的力道，让它吸走一部分，保护你的脑袋瓜子，也保护老槐树不受内伤。

这叫…嗯…缓冲式环保撞树法！

利己利树，功德无量！”

王铁头看着那脏兮兮、印着“化肥”二字的麻袋，又看看李狗蛋那张写满“信我，绝对科学”的脸，再想想自己每次撞完墙后那嗡嗡作响、眼冒金星的脑袋…犹豫了不到三秒，对李狗蛋的盲目崇拜和对“科学缓冲”的渴望就占了上风。

“狗蛋哥，你懂的真多！

听你的！”

他一把抓过麻袋，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那颗大脑袋上一套。

于是，没啥村村口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下，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一个身材壮硕的半大小子，头上严严实实套着一个印着“化肥”二字的破麻袋，像一头蒙眼拉磨的倔驴，嘴里喊着号子，对着粗壮的树干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咚！

咚！

咚！”

闷响声隔着麻袋传出来，低沉了不少。

王铁头撞得那叫一个投入，那叫一个忘我。

老槐树粗壮的树干随着撞击微微震颤，枯黄的叶子簌簌落下。

李狗蛋抱着胳膊，靠在不远处一截矮土墙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出声指导：“嗯，角度不错！

力道再收着点！

对！

讲究个寸劲！

记住，是缓冲，不是硬怼！”

就在王铁头又一次铆足了劲，以万夫不当之勇狠狠撞向树干时——“咔嚓嚓——！”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要响亮的、仿佛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是麻袋破了，也不是王铁头的铁头裂了。

是那棵历经百年风雨、坚硬如铁的老槐树树干，在王铁头戴着“化肥麻袋”的这一次猛烈撞击下，靠近根部的位置，竟然硬生生被撞开了一个海碗大的窟窿！

木屑纷飞！

王铁头自己也懵了，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噔噔噔连退好几步，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头上的麻袋歪到一边，露出他写满“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大脸。

“卧槽？

树…树被我撞穿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头，又看看那个黑黢黢的树洞。

李狗蛋也愣住了，叼着的草茎掉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过去，探头朝那树洞里望去。

树洞幽深，借着外面透进去的光线，能看到里面似乎并非实心，而是中空的。

窟窿边缘的木质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焦黑色，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而在那黑黢黢的树洞深处，隐约传来一阵低沉、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

“嗡…嗡嗡嗡……”那声音由小变大，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带着一种被惊扰的、极度狂躁的怒意！

李狗蛋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抓起还坐在地上发懵的王铁头头上歪掉的“化肥麻袋”，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力朝着那黑黢黢的树洞口子猛地一兜！

“铁头！

闪开！”

就在麻袋口子堪堪罩住树洞的刹那——“轰！！！”

一团金黄色的、由无数疯狂振翅的拇指大小毒蜂组成的“蜂云”，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腥甜气息和致命的嗡鸣，猛地从树洞中喷涌而出！

那狂暴的势头，足以瞬间将靠近的任何活物啃噬成一具白骨！

然而，它们一头撞进的，不是空旷的自由，而是那个印着“化肥”二字的、张开如深渊巨口的破旧麻袋！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蜂群即将冲破麻袋束缚的边缘时，那脏兮兮的麻袋表面，极其诡异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土黄色毫光，快如闪电！

毫光过处，麻袋口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收紧、压实！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装满谷物的麻袋被扎紧袋口的声响。

狂暴的蜂群冲击戛然而止。

那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怖嗡鸣，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麻袋内部传来的、沉闷而愤怒的撞击声，咚咚咚，如同密集的战鼓。

李狗蛋死死攥着麻袋口子，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脸上却没什么惊惶，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在感受麻袋内部传来的震动。

那印着“化肥”二字的麻袋，此刻鼓胀如球，表面不断凸起一个个小包，又被内部的某种力量迅速压平。

王铁头瘫坐在地上，张大嘴巴，看着李狗蛋手里那个剧烈抖动、却始终没有一只蜂子能钻出来的麻袋，再看看那个还在簌簌掉着木屑的树洞，脑子彻底宕机了。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极度的茫然：“狗…狗蛋哥…你…你这麻袋…它…它把灵蜂…给…给装…装起来了？”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麻袋里那股狂暴能量被强行压制、逐渐变得“温顺”的奇异过程，掂量了一下手里沉甸甸、鼓囊囊的麻袋，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极其朴实、又带着点难以言喻意味的笑容。

“嗯，装起来了。”

他点点头，语气轻松得像刚装了一袋红薯，“铁头，去，找根结实绳子来。

还有，回家拿个不漏气的瓦罐，要大号的。”

他掂了掂麻袋，听着里面渐渐平息下去的闷响，笑容越发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咱们的‘清流废柴’第一桶金，就靠这袋‘野蜂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