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散时，夜色己漫上京都檐角。

慕烟走在前面，红裙扫过青石路，垂在身侧的手帕被夜风勾住，悄然落在地上，她却浑然未觉，仍跟着侍女往新赐的府邸走。

萧玦跟在后面，目光本就黏在她的背影上，手帕刚落地，他便快步上前拾起。

指尖触到帕角绣的西域驼纹，耳尖又热了几分，却没立刻唤住她——心里竟悄悄盼着，能借这方帕子，多寻些见面的由头。

第二日清晨，萧玦特意换上规整的墨色常服，让侍从捧着锦盒，径首往慕烟的府邸去。

通报后见到慕烟，他先递过锦盒，故作从容：“昨日你手帕落在宫道，本王替你收着了，今日送来。”

见慕烟道谢，他又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傲娇：“你初来京都，中原礼仪多有不熟。

往后本王得空，便来教你——免得日后见了陛下或其他贵族，失了规矩，丢了西域和你自己的颜面。”

慕烟愣了愣，见他虽绷着脸，眼底却藏着几分期待，便笑着应下：“那便多谢王爷了。”

萧玦心里一松，却故意板着脸点头：“嗯，本王也是为了两族颜面，并非……特意来教你。”

说罢，还装作打量府邸的模样，实则目光总忍不住往她红裙上飘——往后，总算有正当理由常来见她了。

慕烟听萧玦说“为了两族颜面”，又见他绷着脸，真以为他是勉强应下，便连忙摆手，语气带着体谅：“王爷不必这般为难，若是你公务繁忙，其实不用特意过来的。

我往后找宫中的教习嬷嬷学礼仪，也一样能学好，不会失了规矩。”

这话一出，萧玦顿时急了，墨色袍角都跟着动了动，方才还故作从容的模样全散了，耳尖瞬间红透，却仍强撑着傲娇语气：“谁、谁为难了？”

他往前迈了半步，声音不自觉提高些，又赶紧压回去，只带着点别扭的急切：“本王……本王近日公务本就不忙，抽点时间教你，不过是顺手的事。

再说，嬷嬷教的哪有本王教的周全？

万一教错了，误了你的事怎么办？”

说着，他还别过脸，故意看向院中的海棠花，却悄悄用余光瞥慕烟，生怕她真的应下找嬷嬷的话——他可不想刚寻到的见面由头，就这么没了。

慕烟见他急得耳尖泛红，连话都说得有些磕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自己方才，是错解了他的心意。

她望着萧玦别过脸的侧影，鬓边银流苏轻轻晃了晃，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原来王爷不忙？

那……便麻烦王爷了。”

萧玦听到这话，紧绷的肩线瞬间松了些，却仍不肯转回头，只对着海棠花含糊应道：“嗯，算你识相。”

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了攥那方还带着慕烟气息的手帕——方才慌得差点忘了，这帕子还没还她。

他定了定神，才转身将手帕递过去，语气又装作漫不经心：“往后学礼仪，就定在每日辰时。

你这院子里的石桌正好，本王会带些礼仪典籍过来，省得你再找别的地方。”

慕烟接过手帕，指尖触到他递来的温度，脸颊微热：“好，我每日辰时在此等王爷。”

萧玦点点头，又忍不住叮嘱：“辰时别迟到，本王向来不等人。”

说完，便转身快步往外走，走到院门口时，还偷偷回头瞥了眼——见慕烟还站在海棠花下，红裙映着花瓣，晃得他心尖又软了几分，才赶紧转回头，装作镇定地离开了府邸。

第二日辰时，萧玦果然准时到了，还特意带了本封皮精致的《大汉礼仪辑要》。

石桌上摆着刚沏好的西域奶茶，是慕烟特意让人准备的。

他翻开典籍，指尖指着“相见礼”那页，故作严肃地讲解，可目光总忍不住往慕烟握着茶杯的手瞟——她的指尖纤细，衬着茶杯的白瓷，竟比典籍上的字还好看。

慕烟认真听着，偶尔提问，他便耐着性子细细解释，连往日里的急躁都收了起来。

阳光透过海棠花枝落在石桌上，碎影晃在两人之间，连风都似慢了几分。

风忽然轻卷，一朵粉白海棠花从枝桠间落下，恰好落在慕烟的发髻上，沾着晨露，衬得她鬓边银流苏更显灵动。

萧玦目光先落上去，话没多想便脱口：“有花落在你发上了。”

话音落时，他己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髻，将那朵海棠花摘了下来。

指尖刚离开发间，慕烟恰好抬头看他，两人目光撞个正着——她眼底还带着听礼仪时的认真，此刻映着晨光，亮得像浸了蜜；萧玦的手还悬在半空，指腹似乎还留着她发间的柔滑触感。

不过一瞬，两人脸颊都红了，慌忙低下头。

萧玦捏着那朵海棠花，耳尖烫得厉害，连呼吸都乱了半拍，只觉得方才那对视的瞬间，心尖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下。

他定了定神，赶紧找借口，语气带着点慌乱的生硬：“这、这礼仪典籍你先自己看，本王突然想起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了！”

说完，不等慕烟回应，他便攥着那朵海棠花，转身快步往外走，墨袍下摆扫过石凳，都没敢回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离去时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手心的海棠花，被攥得微微发皱。

慕烟望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方才落过花的发髻，脸颊的热度半天没退，连石桌上的典籍，都没心思再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