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撞碎漠北晨雾，慕烟攥着双鱼玉佩，看黄沙被车轮抛远——和亲路系着两族十年安稳，容不得错。

边境驿站遇暗箭，阿瑾跪请替主坐轿，慕烟换侍女装混在队伍里，借车帘缝盯紧前路。

车轮碾过京都青石板，绯袍官员候在城门，银饰銙带显是六品礼部侍郎周显。

“下官周显，奉旨迎公主，按例请掀帘证身份。”

周显声线严谨。

轿内阿瑾按嘱咐回话：“路途劳顿，且西域规例，未面圣不轻易露容，望侍郎海涵。”

周显蹙眉，早闻公主容貌惊绝，本想亲眼见，却遭拒绝。

穿城风卷槐花香扑来，纱帘飘起半角，周显瞥见轿内人影：下颌线条柔和，乌发垂肩，无传言中惊艳，只余素净温顺，心底竟生失望，又忙躬身：“下官不敢强求，这就引往驿馆，陛下己备接风宴，明日召您入宫。”

纱帘落回，慕烟在后面马车松气，玉佩不再冰凉——这只是京都第一关。

御书房内，皇帝捻着奏折笑：“西域公主倒谨慎，传旨明日宫宴按最高规格备，朕要看看她究竟如何。”

第二日天刚亮，晨雾还没散尽，鎏金纹的轿辇就停在驿馆门外。

慕烟换上略轻便的红裙，鬓边流苏换成银线缠的，走至轿前时，檐角铜铃被风碰得轻响。

轿夫稳稳抬轿起身，车轮碾过带露的青石板，没半点颠簸。

慕烟掀开窗纱一角，见晨光照在街边槐树上，碎影落在轿内，刚好映在她垂着的指尖。

风从窗缝钻进来，拂得裙摆轻晃紫宸殿烛火灼灼，慕烟红裙曳地，鬓边流苏随步轻晃，织金面纱遮住半张脸，只露双亮如漠星的眼。

刚行完礼，户部侍郎张霖便端着酒杯发难：“公主和亲而来，却遮面见人，是相貌难见人，还是打心底瞧不上我大汉？”

满殿目光齐刷刷聚来，丝竹声骤然停了。

慕烟却没半分慌，指尖轻轻勾住面纱系带，笑意从眼底漫开：“侍郎大人多虑了，西域规矩虽重，却也知和亲是两族大事，岂会因私礼误公？”

话音落，她手腕轻扬，织金面纱应声滑落——露出的脸庞衬着红裙，眉如远山含黛，唇似胭脂初绽，方才被面纱遮着的柔和轮廓，此刻在烛火下更显明艳，连鬓边流苏晃过的光影，都似沾了几分灵气。

殿内静了一瞬，连御座上的皇帝都微顿了手中玉杯。

慕烟抬手将面纱叠好，递给身侧侍女，声音清亮：“我既来和亲，便是真心盼两族安好，又怎会‘看不起’？

方才戴面纱，是初入贵地守礼；此刻摘面纱，是让诸位看清——西域的诚意，与我这张脸无关，只与两族百姓的安稳有关。”

这话刚落，殿侧忽然传来折扇合上的轻响。

萧玦倚着殿柱，墨袍袖口扫过雕花栏，目光落在慕烟脸上，耳尖悄悄泛红，却故意扬声：“张大人，如今见着公主真容，该不会再乱猜了吧？”

张霖脸涨得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满殿却己响起低低的赞叹，连皇帝都笑着点头：“公主既有诚意，又有气度，好！

赐座，赏酒！”

慕烟谢恩落座时，眼角余光瞥见萧玦还在看她，忙转回头，指尖悄悄攥紧了裙摆——这京都的风，好像比漠北的更让人心跳。

张霖缓过神，又强撑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殷勤：“方才见公主容貌气度皆是上乘，听闻西域舞姬善旋舞，公主身为西域贵女，定也精通此道，不如今日露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话带着点逼人的意味，满殿目光又聚到慕烟身上。

慕烟却没推辞，起身时红裙扫过椅角，如一抹流云。

她走到殿中，示意乐师换西域的胡笳曲，指尖轻叩腰间银铃——那是昨夜特意系上的，铃身刻着极小的驼纹。

乐曲起时，她足尖轻点，红裙骤然旋开，像团燃在殿中的火焰。

鬓边流苏随舞步飞荡，时而贴住脸颊，时而扬起划过烛火，银铃随着转身轻响，与胡笳声缠在一起。

她抬手时，指尖似摘晨露，垂眸时，发间碎光落在裙摆，连转身的弧度都带着漠北草原的舒展，没有半分拘谨。

殿内静得只剩乐声与铃声，萧玦搁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目光跟着她的舞步转，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方才见她摘面纱时己觉惊艳，此刻红裙翻飞间，倒像见着了漠北的风，自由又鲜活。

一曲终了，慕烟足尖定在殿中，红裙缓缓垂落，额角沁出细汗，却笑得明亮：“献丑了，这是西域的‘旋驼舞’，愿借这支舞，祝大汉与西域永结安好。”

满殿先是静了瞬，随即爆起掌声。

皇帝笑着点头：“好一个旋驼舞！

既有风情，又有心意！”

张霖脸色讪讪，没再说话。

慕烟退回座位时，瞥见萧玦正望着她，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她赶紧低下头，指尖碰了碰发烫的耳尖——原来京都的目光，也不全是让人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