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打卡机轻响一声，苏念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云顶餐厅，A市地标“天空之城”的顶层，时薪高得咋舌，规矩也多如牛毛。

她揉了揉笑僵的脸，只想快点换掉制服离开这个连呼吸都觉得昂贵的地方。

美术生的学费和画材开销，逼得她不得不来这里做个“高标准”的微笑机器。

正要转身，对讲机里传来经理急促的声音：“C区3号桌要一杯手冲蓝山，苏念，你最近，送过去。”

苏念的脚步钉在原地，只能认命地应了声“好的”。

C区是云顶的VIP区，能坐在那里的，都不是她能想象的人。

她端着骨瓷咖啡杯，小心地走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空气里混着木质香薰和一种……钱的味道。

“妈妈，我要那个！”

一声尖叫划破餐厅的安静。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指着邻桌甜品大闹，他父母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随口敷衍。

苏念皱了下眉，下意识想绕开。

谁知那孩子见父母不理，竟撒起泼来，猛地从椅子上跳下，张着手，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朝苏念首冲过来。

太快了。

苏念瞳孔一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躲开，别烫到孩子！

她猛地侧身，脚下的高跟鞋却是一个趔趄，身体瞬间失衡。

“哗啦——”滚烫的咖啡液在空中划出一道深褐色的弧线，伴着她压抑的惊呼，不偏不倚，全泼在了她身侧一个男人的西装上。

时间静止了。

苏念顾不上崴到的脚踝，狼狈地站稳，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男人坐在光线偏暗的角落，身形高大，即便坐着，也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咖啡泼洒在他深色的西装上，迅速晕开一大片狼狈的湿痕。

苏念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湿痕上，大脑空白。

那不是普通的料子。

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泛着一种低调而沉闷的光泽。

更要命的是，湿透的布料下，一种极其复杂精致的暗纹浮现出来，像水墨在顶级宣纸上晕开的笔触。

作为美术生，苏念对纹样和质感的敏感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工艺，这质感……绝不是普通的高定。

这恐怕是某个顶级品牌为顶级客人手工定制的孤品。

她不敢去想这件衣服的价格，那大概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一个概念。

完了。

苏念的脸“唰”一下白了，血色褪尽。

她感觉呼吸都停了，只想当场消失。

“对、对不起！

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地道歉，慌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替他擦拭。

手还没碰到衣角，就被一道目光钉在原地。

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英俊得极具攻击性的脸，五官线条锋利得有些不近人情。

但他那双眼睛里却没什么情绪，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像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这种平静的、不带任何温度的注视，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恐惧。

苏念感觉自己像被扼住了喉咙，从头到脚都动弹不得，血液都仿佛凉了半截。

“哎呀，你这个服务员怎么回事！

走路不长眼啊？”

一声尖锐的女声打破了死寂。

熊孩子的妈妈终于放下手机，一脸嫌恶地走过来，看都没看被泼了一身的男人，反而指着苏念的鼻子骂：“吓到我们家宝宝了你知不知道？

毛手毛脚的，怎么在云顶上班的？”

苏念张了张嘴，委屈和惊慌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孩子的爸爸也跟着附和，理首气壮：“就是，不就弄脏件衣服吗，大惊小怪的。

你看我们像有钱人，故意撞上来碰瓷的吧？”

夫妻俩一唱一和，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苏念气得浑身发抖，她想辩解，是你们的孩子撞过来的，可在这里，客人的话就是一切。

餐厅经理己经闻讯赶来，满头大汗地对着男人连连鞠躬：“傅先生，万分抱歉，是我们的员工失职，惊扰到您了！

我马上处理！”

说着，他狠狠瞪了苏念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死定了”。

苏念的心沉到了底。

她看着那对还在喋喋不休、倒打一耙的夫妻，又看了看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气场却足以让周遭空气都凝固的男人，一种巨大的绝望感将她吞没。

今天，她恐怕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而那个始作俑者，那个熊孩子，正躲在妈妈身后，对着她做鬼脸，嘴里小声嘀咕：“活该！”

这一刻，苏念真的觉得，这件西装上的暗纹，可能比她的命还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