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声闷响，伴随着女子极轻微的痛呼，打破了裴家小院后院的寂静。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嫁娘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

在又一次剧烈的腹泻后，她双腿虚软得如同棉花，挣扎着想站起，眼前却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整个人无力,她努力让自己别摔倒，结果人还是往旁边一栽，重重摔倒在茅房里。

裙摆和袖口，不可避免地浸染上了污秽。

与此同时，喜房内的裴怀澂正对着跳动的烛火生闷气。

红烛囍字，无比刺眼。

不过两刻钟前，盖头下的新娘子确实娇美动人，眼神含羞带怯。

他心头那点被算计的憋屈刚被抚平些许，对方却忽然脸色煞白，捂着肚子就冲了出去，一去不回。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被赵家那家子缠上，说什么“英雄救美”毁了清白必须负责。

天知道他最多就扯了下那姑娘的袖子，防止她被伤到！

偏生家里没人听他辩解。

爹娘所有的心思都在大哥裴怀墨身上。

大哥十八岁中了秀才，是全家光耀门楣的希望。

任何可能玷污裴家声誉、打扰大哥备考的事，都必须被立刻掐灭。

所以，他母亲说：“怀澂书读得也就那样，早晚成家。

赵家殷实，姑娘也周正，娶了就娶了吧，横竖不能耽误墨儿前程。”

他父亲也欣然同意：“赵家二郎在书院颇得赏识，有望中举。

结了亲，将来也能帮衬墨儿一把。”

于是，他的终身大事就在这权衡利弊中定了音。

他像个木偶一样被推着拜了堂，然后对着空荡荡的新房发愣。

就在这时——“哎哟喂！

了不得了！

裴家的！

快来人呐！

你家新媳妇——掉茅坑里啦！

出人命了！”

隔壁王婆子那极具穿透力、带着夸张惊惧的尖嗓门，如同惊雷炸响！

什么？！

裴怀澂猛地站起，脑子嗡的一声！

前院喧闹骤停，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闹声！

他被混乱的人潮裹挟着冲向后院。

一股酸腐恶臭隐隐传来。

只见王婆子捏着帕子远远站着，指着那边嚎得抑扬顿挫：“快瞧瞧啊！

可怜见的新娘子哦！

臭死个人喽！”

几个宾客正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搀扶起一个人。

那人一身大红喜服，裙袖染了污秽，软瘫着昏迷不醒——正是他的新娘子。

她只是晕倒在一旁，衣裙脏了。

但王婆子那石破天惊的“掉茅坑”三个字，己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

裴怀澂胃里一阵翻腾，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荒谬的震惊和对长舌妇的厌憎。

“胡说八道什么！”

母亲裴大娘尖利的声音传来，她脸色发青，急步上前查看，旋即厉声制止，“人只是晕倒了！

快抬回去！

请郎中！”

然而，“掉茅坑”的爆炸性传闻早更深得人心。

这味道，这场面，足够坐实所有人的想象。

裴怀澂看着被搀起的新娘，看着她刺眼的污渍，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无力感狠狠攫住了他。

他的洞房花烛夜，成了一场气味熏天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