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斜斜打在“晓棠杂货店”的木质招牌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苏晓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小竹凳，她弯腰扶起来，指尖擦过凳面磨得光滑的木纹，抬头对林野笑了笑：“进来避会儿雨吧，外面凉。”

林野撑着伞站在门口，目光先落在招牌上——“晓棠”两个字是手写的，笔锋圆润，是苏晓外婆的字迹，高中时他常看见老人坐在店门口练字。

他跟着苏晓走进店里，门帘掀开时带起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混着旧木头和零食的味道，瞬间漫进鼻腔，和十年前的记忆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店里的格局没怎么变。

左边货架摆着零食、文具和日用品，右边靠墙放着一个玻璃柜，里面是散装的糖果和外婆当年腌的酸豆角，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

最里面的角落留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个白瓷杯，杯沿那道细小的裂痕格外显眼——那是高二那年，他来店里借笔记，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杯子，杯口磕在桌角上裂的。

当时苏晓还笑着说“没事，裂了才特别”，后来这杯子就成了她的专用杯，一首摆在这里。

“坐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苏晓说着走向里屋，脚步轻得没什么声响。

林野在小方桌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桌沿，木头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有些不真实。

他环顾西周，货架最上层还摆着几罐玻璃瓶装的桂花酿，标签是苏晓画的小桂花，和高中时她贴在笔记本上的贴纸一模一样。

苏晓端着热水回来时，手里还多了一碟刚烤好的桂花糕，糕体泛着淡淡的金黄色，热气裹着桂花香飘过来。

“刚烤的，还热乎，你尝尝。”

她把碟子放在林野面前，自己拿起那个有裂痕的白瓷杯，抿了口温水。

林野捏起一块桂花糕，咬下去时外皮微酥，内里软糯，甜而不腻的桂花味在嘴里散开。

十年没尝过这个味道了，高中时苏晓总在秋天烤桂花糕，用保温盒装着带到学校，偷偷塞给他。

他咽下嘴里的糕，轻声说：“还是老味道。”

“配方是外婆传的，没改过。”

苏晓笑了笑，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你怎么会回青宁镇？

毕业后就没听过你的消息了，大家都说你留在大城市了。”

林野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却没法暖他有些发涩的喉咙。

他没法说实话——这次回来，是为了推进旧巷拆迁改造项目，而这家承载了两人太多回忆的杂货店，恰好在拆迁范围内。

他只能含糊地应着：“公司有项目要做，过来调研一段时间。”

苏晓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的雨帘：“这几年镇上变化不大，就是旧巷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好多年轻人都去了大城市，就剩我们这些恋旧的，守着老房子。”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林野，眼神里带着点怀念，“还记得高中时，你总说以后要把青宁镇建设得更好，让大家不用背井离乡。”

林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看着苏晓清澈的眼睛，那句“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拆旧巷”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拿起另一块桂花糕，掩饰着自己的局促：“是啊，我还记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高中时的老师同学，聊到镇上的变化，唯独避开了林野的“项目”和杂货店的未来。

雨势渐渐小了，窗外的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远处传来修车师傅的吆喝声，说车修好了。

林野起身告辞，苏晓从货架上拿了个牛皮纸袋子，装了满满一袋桂花糕，塞到他手里：“带回去吃，凉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她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撑伞走向修车铺，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拐弯处，才慢慢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店里，拿起那个有裂痕的白瓷杯，轻轻叹了口气。

而林野握着手里温热的纸袋子，走在渐渐放晴的旧巷里，桂花糕的甜香混着雨后的清新空气，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场重逢，注定不会像这桂花糕一样，只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