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刺穿耳膜。

李明从床上弹起，心脏停跳半秒，随即狂飙到一百八。

不是火警，不是演习。

是某种高频哀嚎，仿佛金属刮过骨骼。

窗外，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抓起手机。

左上角，一个红色的叉。

信号被物理切断了。

客厅的电视机满屏雪花，沙沙作响。

李明走到门后，凑上猫眼。

楼道空无一人。

邻居王叔家的门大开着，玄关的鞋柜翻倒在地。

他退后，反锁，用一把餐椅死死卡住门把手。

必须冷静。

他走到窗边，拨开窗帘一角。

街道成了屠宰场。

翻倒的汽车冒着黑烟，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奔逃。

追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些动作僵硬、皮肤灰败的“人”。

一个男人被扑倒，追逐者俯下身，动作不是撕咬，而是啃食。

血肉模糊。

李明胃里一紧，猛地拉上窗帘。

不能待在这里。

食物和水最多撑三天，这里不是避难所，是棺材。

他脱下睡衣，换上最耐磨的黑色运动服和登山鞋。

厨房里，他从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插在腰后。

甩上一个空双肩包，目标明确——街角的万家福超市。

那里物资最全，结构他最熟。

再次从猫眼确认楼道无人，李明拧开门锁，闪身而出。

消防通道。

电梯是移动的铁棺材。

楼梯间里，铁锈和血的腥气混合在一起，钻进鼻腔。

每下一层，他都停步，耳朵贴在防火门上，听。

首到一楼，畅通无阻。

他的运气好得反常。

推开沉重的铁门，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超市的玻璃门碎了一地，警报器还在响，像一曲徒劳的挽歌。

里面有两种人。

一种，在疯狂地抢夺货架上的任何东西，是幸存者。

另一种，在疯狂地啃食前一种人，是捕食者。

一个男人为了一箱矿泉水，用消防斧劈开了另一个人的脑袋。

红白之物溅在旁边的薯片包装上。

李明没多看一眼。

他压低身体，利用货架作掩护，猫着腰快速移动。

瓶装水、压缩饼干、罐头、巧克力。

还有药品区。

他没有贪多，只拿最必要、最轻便的。

背包迅速被填满，沉甸甸的，这是活下去的重量。

准备从侧门溜走时，一声压抑的哭泣传来。

生鲜区，一个被推倒的冰柜后面。

李明停下脚步。

一个念头闪过：哭声，是丧尸的晚餐铃。

他必须在哭声引来更多怪物前离开。

他挪动脚步。

“妈妈……我怕……”一个女孩的童音，带着哭腔，像一根针扎进他的耳膜。

李明脚步顿住了。

他妈的。

他绕过散落的卷心菜，看到了。

一个年轻母亲死死捂住女儿的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她们前方，三个感染者正被一具尸体吸引，摇摇晃晃地啃食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一旦它们吃完，下一个就是这对母女。

死路一条。

李明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他可以走。

没人知道。

但那个孩子的哭声，会变成他下半辈子的背景音。

更重要的是，这哭声会引来更多感染者，堵死他看好的侧门逃生路线。

麻烦。

他必须处理掉这个“麻烦”。

他看了一眼旁边通道里，装满了桶装水的手推车。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没有犹豫，李明猛地冲过去，双手握住冰冷的金属扶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至少两百公斤重的手推车狠狠推了出去。

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啸，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撞向那三个感染者。

“砰！”

巨大的冲击力将一个感染者首接撞飞，另一个被车身带倒，压在下面。

“这边！”

李明冲那对母女低吼。

年轻母亲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拉起女儿就往这边跑。

最后一个感染者没被撞到，它放弃了地上的“食物”，嘶吼着朝李明扑来。

速度很快。

李明侧身闪躲，顺手从货架上抄起一罐黄桃罐头，用砸钉子的力气，狠狠抡在它的后脑。

“咚！”

一声闷响。

感染者的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边，动作迟滞了零点五秒。

就是现在！

李明没有恋战，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腕，触手冰凉。

“跑！”

超市正门方向传来更多的嘶吼，这里的动静像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连锁反应。

“侧门被堵住了！”

年轻母亲绝望地尖叫。

“跟我来！”

李明脑中超市的结构图飞速运转，他拉着母女二人，一头扎进了旁边写着“员工专用”的铁门里。

通道狭窄、黑暗，堆满了杂物。

身后的铁门被撞得砰砰作响，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让人牙酸。

他们不敢停，一口气冲到通道尽头。

一扇通往地下停车场的小门。

李明一脚踹开，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他反手关上门，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钢管，死死卡住了门把手。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三个人肺部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

地下车库光线昏暗，漂浮着灰尘和汽油味。

但这里没有血，没有怪物。

暂时安全。

“你……你有没有被……被咬到？”

年轻母亲瘫坐在地，抱着女儿，声音颤抖着问。

她看的不是李明，而是他身上沾染的，那不属于他的血迹。

“我叫李明。”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呢？”

“张岚……这是小雅。”

女人哽咽着，将女儿抱得更紧。

小女孩躲在母亲怀里，一双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这个满身煞气的陌生人。

李明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一瓶扔给张岚，一瓶自己拧开灌了一大口。

“喝点，然后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被伤到？

任何刮伤都算。”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岚检查了自己和女儿，摇了摇头。

李明这才松了口气，从背包里翻出顺手拿的急救包，检查里面的东西。

纱布，酒精，还有几支抗生素。

意外收获。

车库里很安静，只有通风口传来的风声。

突然，一辆停在旁边的黑色SUV里，亮起了微弱的屏幕光。

是行车记录仪。

李明警惕地走过去，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一段录像。

画面在晃动，拍摄地点是他们刚刚逃离的街道。

时间戳显示是今天清晨。

画面里，两个警察正试图控制一个发狂的路人，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街角冲出。

它比普通人高大一倍，佝偻的背部隆起一个巨大的肉瘤，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在晨光下闪着诡异的微光。

它一巴掌将警车拍得侧翻，然后抓起一个警察，像撕纸一样将他扯成两半。

录像到此为止，只剩下雪花和电流的噪音。

李明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张岚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体筛糠般抖动。

就在这时。

“咚……”一声沉重的闷响从车库入口的坡道上方传来。

“咚……”一下，又一下。

一个巨大、沉重的物体，正在一步一步地，走下通往地下车场的斜坡。

它来了。